<s id="c2f0n"><noscript id="c2f0n"><i id="c2f0n"></i></noscript></s>

  • <s id="c2f0n"></s>
    <u id="c2f0n"><meter id="c2f0n"></meter></u>
  • <span id="c2f0n"></span>
  • 日本平安文學對白居易的接受研究

    推薦人:寫作督導機構 來源: 寫作輔導機構 時間: 2021-12-13 19:55 閱讀:
    目錄
    中文摘要Ⅰ
    緒論...1
    第一章日本平安時期的“白居易現象”...18
    1.1平安時期及之前中日文化交流情況18
    1.2平安時期的“白居易現象”及其原因25
    第二章平安時期日本韻文文學對白詩的接受.33
    2.1平安時期日本韻文對白居易詩歌的接受..36
    2.1.1漢詩世界對白詩的接受.36
    2.1.2和歌世界對白詩的接受.49
    2.2平安時期日本韻文對白居易詩論的接受..53
    2.3本章小結....58
    第三章平安時期日本物語文學對白詩的接受.61
    3.1平安時期物語文學對白詩的接受情況..61
    3.2《源氏物語》對中國文學的接受情況...61
    3.3《源氏物語》對白詩的接受情況.63
    3.4《源氏物語》對白詩的接受特點.68
    3.5本章小結76
    第四章平安時期日本散文文學對白詩的接受.77
    4.1平安時期散文文學對白詩的接受情況..77
    4.2《枕草子》對中國文學的接受情況..77
    4.3《枕草子》對白詩的具體接受情況..79
    4.4《枕草子》對白詩的接受特點83
    4.5本章小結83
    第五章平安時期“白居易現象”對中國詩歌海外推廣啟示.85
    結語.92
    參考文獻...95
    中文摘要
    唐詩作為中國文化的名片,在漢語國際推廣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李白、杜甫以及白居易作為唐代詩歌的重要代表人物,其相關的海內外研究均位列前三。在這些研究中筆者發現了一個特別的現象,即日本學者對白居易的研究成果遠比李、杜二人相加起來都多。此外,在洛陽香山白園的石碑上更是題有:“偉大的詩人白居易先生,您是日本文化的恩人,您是日本舉國敬仰的文學家,您對日本之貢獻恩重如山,萬古流芳,吾輩永志不忘。”的碑文。由此可見白居易對日本文化的重要性。因此,研究白居易在日本的傳播與影響成為了唐代詩歌域外傳播領域的重要課題之一。
    平安時期作為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的鼎盛階段,其社會的方方面面,如制度、風俗、宗教、服飾、文學甚至是文字等均受到了中國的影響。白居易的詩歌在這一背景下傳入日本并受到了日本各階層的爭相傳誦。更是在日本文壇中形成了歷經四百年經久不衰的“白居易現象”,對日本文學的發展與變遷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從嵯峨天皇以及小野篁開始,到島田忠臣以及菅原道真為主的平安韻文世界,再到后期以紫式部與清少納言為代表的物語散文世界,這一時期的文學都有著對白居易詩文學習與借鑒的痕跡。因此,研究平安時期日本文學對白居易的接受情況,對中國詩歌海外推廣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本文從文學域外傳播的角度出發,采用文獻研究法,比較文學研究法以及跨學科研究法進行論述。第一部分著重闡述平安時期中日文化交流背景及白居易詩文得以在日本廣泛傳播的原因。第二部分從比較文學的角度出發,就平安時期日本文學對白詩的接受情況進行文本的對比分析。通過分析可以看出,這一時期日本文學對白詩的接受,經歷了一個從接受模仿到本土創新的過程。同時,在接受中也具有顯著特點。在形式方面,學習白詩的七言律詩及長律進行創作。在內容方面,以借用白詩中的詞匯、典故及意象為主。在題材方面,多接受白居易的閑適詩和感傷詩,通過對生活與自然的描摹來表現日本民族的“物哀”思想。第三部分則是通過平安文學對白居易的接受特點及其在日傳播現狀為漢語國際推廣中的詩歌的推廣提出一些具有建設性的啟示。
     
    關鍵詞:《白氏文集》;平安文學;漢語國際推廣;對外漢語教學
     
    緒論
    1.問題緣起
    (1)選題背景
    2020年初,印在日本捐贈抗疫物資上的幾句唐詩引起了人們的廣泛關注。在感謝日本政府與人民關懷的同時,這些恰如其分的引用也讓我們感受到日本對唐詩的熱愛與熟識。此外,在日本初高中的國語課本中也有唐詩的蹤影。筆者通過對24本現行國語綜合教材中唐詩的引用情況進行分析,發現其中共引用了唐代19位詩人的40首作品作為初高中國語教學中的內容。由此可見唐詩在日本的地位已經不再只是作為外國文學進行推廣與傳播,更是融入到了日本本土的教學體系與內容中。反觀在日的漢語教學,其詩歌的教學卻一直都處于相對薄弱的環節。因此如何選擇對外漢語教學的詩歌作品以及如何進行詩歌教學以促進漢語國際推廣,成為許多漢語教師亟待解決的難題。作為唐代文學的重要代表人物,李白、杜甫以及白居易的詩作一直都是海外推廣的重要內容。但無論是在傳播的廣度還是數量方面來看,白居易都要遠超其他二人。尤其是在同屬于漢文化圈的日本,白居易詩文的傳入不僅在日本古代文學史上形成了風靡四百余年的“白居易現象”,對日本文學的發展與變遷產生了深遠影響。日本人更是將其奉為神明,為其建造寺廟進行參拜,時至今日還會定期舉行祭祀儀式。并且關于白居易的研究至今都是日本漢學界的重要課題,甚至還專門設有白居易研究協會,定期舉辦論壇并發表相關的學報和期刊。因此,作為漢語國際推廣史上的典型成功案例,研究白居易在日傳播及影響這一課題具有十分重要價值和意義。
    (2)研究目的
    平安時期對白居易的接受涉及日本社會的方方面面,其中影響最為廣泛且深遠的要數文學領域。因此圍繞日本平安文學對白居易的接受情況進行研究,有利于加強我們對白居易在日傳播情況的了解。因為文學作品是一個國家語言、文化甚至是歷史的載體,在文學作品中可以反映出當時的平安時期的社會背景、大眾的思想以及生活的方方面面。這樣既可以探索出日本平安文學對白詩接受的表現和特點,也可以幫助我們了解這一時期中日文化交流的情況。故本文選題的目的基于以下幾個方面:第一,系統地了解平安時期中日交流的情況和白居易得以在日本廣為流傳的原因。第二,運用比較文學的方法就平安文壇對白居易的接受情況和特點有一個較為全面和清晰的認識。第三,從原因和表現中總結出有利于推進中國詩歌海外傳播的對策。
    (3)研究意義
    平安時期不僅是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的重要階段,同樣也是日本文學史上的重要分水嶺。在這一時期,日本文學從奈良時期的全面唐化階段開始逐步朝著“和魂漢才”的本土化方向發展。白居易的詩歌就是在這一背景下傳入的,并且一經傳入便受到了平安貴族及文人的廣泛傳誦。歷代天皇將其視為自己修身養性的必修內容,朝臣將其視為在詩會集宴上展現才能的資本,政府甚至還有專門設立了白詩講學的官職。由此可見白詩在這一時期日本的風靡程度。此外,從漢詩到和歌,再到物語和散文,平安文壇各領域的文學作品中也都體現著對白詩的接受痕跡。
    而就目前現有的研究來看,學界對這一方面的研究還僅僅局限在文學對比方面,并且研究方法還有待進一步拓展。因此將白居易對日本文學的影響與漢語國際推廣這兩個角度結合起來進行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
    ①理論意義
    就現存的研究成果來看,對這一課題的研究大多圍繞平安時期某種文學形式對
    白詩的接受情況,或是對作者生平的剖析進行的。偶有提及對平安文壇的影響也僅是從宏觀層面泛泛而談。本文則以日本平安時期三大文學形式的代表作品為文本,分析當中對白詩接受與創新的表現及特點。這樣不僅可以揭示兩國文學之間的聯系與差異,還可以從中發現中國文學對日本文學的影響以及日本文學的發展軌跡,有助于比較文學方面的深入研究。此外,這一課題的研究還有助于了解中日交流歷程及其階段特征,同時對日本文學尤其是日本古代文學的發展情況有較為清晰的了解。
    ②現實意義
    第一,有助于推動中國詩歌海外推廣。隨著中國在世界范圍內的影響力逐漸增
    強,與世界各國之間的聯系日趨緊密。尤其是在一帶一路的影響下,各國之間的交流更為密切且頻繁。這就為文化的交流與傳播創造了良好的國際環境。但是由于世界文化風采各異,所以在交流過程中會不可避免地發生“文化摩擦”,阻礙了彼此之間的文化交融。同時,中國文學作品中的語言對于不熟悉中文的海外讀者來說也是一大難點。詩歌雖然篇幅短小,語言簡潔讀起來朗朗上口,但仍不可避免地遇到這些困難。而白居易這一“外國人”和他的作品卻能免于這樣的“文化摩擦”為日本人所樂于接受,其中緣由值得我們仔細思考。本文通過對白居易在日傳播背景、原因、表現及特點進行分析,可以為跨文化交際與傳播、促進中國文學作品海外推廣提供一些具有參考意義的新思路。
    第二,有助于推動對外漢語教學事業的發展。隨著對外漢語教育事業如火如荼地發展,中國的經典文學作品開始伴隨著海外漢語教學傳播到世界各地。截至目前,全球已有超過162個國家和地區開設了541所孔子學院和1170個孔子課堂,并且劉力教授在2019年的漢語國際教育高端論壇上也提到:目前全球已有170多個國家和
    地區漢語課程和漢語專業,其中有60余個國家甚至將漢語教學納入到了自己的國民
    教學體系當中。①可見漢語的影響力在世界范圍內正逐步增強。但是在傳播的過程中,
    詩歌等經典文學作品卻遇到了瓶頸。這是由于許多留學生和海外的漢語學習者認為,中國的這些文學作品在語言和內容上晦澀難懂,加大了他們學習漢語的難度。因而,漢語教師在教學過程中盡量減少了這一部分的內容。但是語言和文化是相互依存的,想要學好一門語言就必須要掌握其背后所蘊含的文化內涵。詩歌作為最能代表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載體,是對外漢語教學中促進文化教學的突破口,而如何將這些優秀的詩歌當作語言和文化的載體傳授給學生,則成為對外漢語教學中需要攻克的難關。反觀日本的國語教學,已經將中國的詩歌融入其教材中,作為訓讀的文本進行學習,并收到了很好的成效。因此,研究這一課題有助于促進漢語教學中文化教學,對漢語國際教育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2.國內外研究現狀
    國內關于白居易的研究已有百余年歷史??偨Y這期間豐富的研究成果可以發現,雖然白居易在國內的地位不及李杜,但作為唐文學的代表,仍是學界研究的重點。
    早在20世紀,白居易的相關研究就已有了較為全面的發展,主要包括:白居易的作品考證、生平經歷和思想觀念等。在生平研究方面,僅在上世紀就有160余項研究成果問世,涉及到白居易的家世,生平,交游等方面的考證和評述。有周慶熙發表的《白樂天評傳及其年表》,王拾遺發表的《白居易生平事跡考略》以及顧學頡發表的《白居易被貶江州的前因后果》和謝思煒的《白居易與李商隱》等。在文集整理與考證方面,50年代以前比較典型的代表人物是岑仲勉和陳寅恪先生。他們發表了7篇相關研究,為之后的白居易研究提供了有力的參考依據。之后朱金城、謝思煒和顧學頡在前人的基礎上進一步補充豐富了這一方面的研究成果。在思想研究方面,白居易作品中的“儒、釋、道”思想引起了學界的關注,先后涌現出許多相關研究。有陳友琴的《白居易詩中的思想矛盾》,蹇長春的《白居易思想散論》以及尚永亮的《論白居易所受佛老影響及求超越途徑》等成果相繼問世。同時也出現了關于作品和詩論的研究。如馬茂元的《略論白居易的文學思想》,袁行霈的《略論白居易的藝術主張》和《白居易詩歌的藝術成就和缺陷》以及游國恩的《白居易及其諷喻詩》和朱宏恢的《淺論白居易閑適詩的積極意義》等作品。甚至還有對具體作品的研究,其中尤以《琵琶行》與《長恨歌》為主,成果多達600余項。隨著研究成果的多樣化與豐富化,為21世紀的白居易研究鋪平了道路。到了21世紀,雖前代已取得了相當豐碩的成果,但其本體研究仍是這一時期的主體,相關課題更為細致且深入。
    然而,隨著中外交流的日益頻繁,一些海外的漢學研究成果開始由一些學者翻譯成中文為國內學界所了解,其中以白居易的研究成果最為豐富。這就使得白居易的海外推廣和研究價值得到了關注,國內的白居易研究也隨之出現了新的方向——白居易詩歌海外推廣與影響研究。為了在漢語國際推廣的大背景下進一步促進中國詩歌的海外推廣,需要對國內外關于白居易海外推廣及影響的研究成果有一個較為全面的了解,從而獲得一些具有借鑒意義的新思路和新方法。本節就國內外這一領域的相關研究成果進行簡單的梳理和總結。
    (1)國內白居易海外傳播研究
    ①20世紀國內白居易海外傳播研究
    20世紀80年代,國內的白居易研究開始關注到白居易作品的翻譯及海外傳播與影響。據不完全統計,截至1999年底,已發表的相關論文共計31篇,著作4部。其中關于其英譯的研究僅有四篇,其余均是圍繞白居易在日本的傳播以及對日本文學的影響展開的??梢姲拙右自姼柙谌毡緜鞑サ膹V泛性以及對日本文學的重要性。正如那波道園在《白氏文集》后序中說道:“嗚呼,菅右相者,國朝詩文之冠冕也。渤??投闷湓?,謂似樂天,自書為榮,豈復古相之獨然而巳矣哉!至若倭歌,俗謠,小史,雜記,暨婦人小子之書,無往而不沾溉斯集中之殘膏賸馥,專其美于國朝,何其盛哉。”①可見當時白居易在日本的文學地位及影響遠超同時期的李白和杜甫,并且日本幾乎所有的中古文學形式之中都有對白居易詩歌接受的痕跡。這一現象引起了研究者的注意,眾多學者開始就白居易對日本文學的影響以及中日文學之間的關系開始進行研究。先后有25篇論文和2部著作問世。嚴紹璗教授就曾在其1984年發表的《白居易文學在日本中古韻文史上的地位和意義》提到:“在中國古代文學史上,恐怕沒有哪一位作家,有像白居易那樣,對日本中古時代的文學產生過如此重大的影響,也沒有像白居易那樣,如此深深地打動當時知識分子的心靈”②。在此之后,嚴紹璗先生還先后發表了論文《白居易與<源氏物語>》以及著作《中日古代文學關系史稿》來討論中日文學尤其是古代文學的關系,其中就白居易對日本文學的影響做出了相關研究。隨后,申非在1985年翻譯了由丸山清子教授編撰的《<源氏物語>與<白氏文集>》,書中就《源氏物語》對白詩的接受情況進行了詳細的統計和分析,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豐富的參考資料。
    除了論文與專著外,這一時期也開始出現關于白居易詩歌傳播與影響的碩博論
    文,但僅限于港臺地區的研究成果。根據統計,截止1999年年底,港臺關于白居易的碩博論文共有23篇,其中有3篇是從白居易的域外傳播角度出發的。如1959年國立臺灣大學的矢野光治發表了《白居易及其詩對日本文學之影響》一文,文中通過分析白詩傳播的背景以及白居易詩風的轉變過程,探索其對日傳播的原因及表現,開辟了學位論文中關于白居易對外傳播研究的先河。隨后,香港大學的周杰成于1976年發表了《韋利氏英譯白居易詩之評介》。該文章從翻譯的角度出發,對韋利氏的白詩翻譯進行了評介。1982年東吳大學的尾久幸子發表了《白氏文集流傳日本以迄鐮倉初期被接受過程之變遷》。文中通過對《白氏文集》傳入日本的過程及對兩大物語《源氏物語》及《平家物語》的影響對比,進而分析白居易詩歌尤其是《白氏文集》對這兩本物語撰寫的影響之異同。最終說明日本民族是如何選擇、接受和消化《白氏文集》的,又是如何在此基礎上經過創新而形成本民族文學特點的。而此時期內地的碩博研究正處于起步階段,僅有11項研究成果發表,且均為對白居易作品、詩論、生平和思想等方面的基礎研究。其中博士論文1篇,碩士論文10篇??梢?,港臺對于白居易研究的起步較早,且已經開始涉足其對外傳播及影響方面,尤以對日本的傳播與影響為主要研究方向。而大陸地區對于白居易的研究起步稍晚,且僅集中于對白居易文集考證、評述、個人生平經歷、人生哲學思想及藝術特點等方面的成果,對于海外傳播價值與影響的探究還尚未出現。
    綜上所述,國內20世紀白居易海外傳播與影響的研究起步較晚。從1978年劉德有發表的《白居易在日本:中日文化交流史話》到1998年謝思煒發表的《卅年磨一劍:太田次男<以舊鈔本為中心的白氏文集文本研究>評介》,雖然成果不多,但已經可以在這一時期的學術期刊中看到這類研究的身影。它們都為21世紀的海外傳播及影響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基礎參考資料。此外,港臺的碩博論文率先開始涉足這一領域,也為之后的研究提供了更加新穎且豐富的觀點。
    ②21世紀國內白居易海外傳播研究
    20世紀對白居易全面系統的本體研究為21世紀的相關研究奠定了夯實的基礎。21世紀的白居易研究,涉及的內容和形式更加廣泛多樣。對白居易海外推廣及影響的探究也不再僅只局限在文學方面,開始通過其詩歌從跨學科的角度進行探究。有對唐代制度海外傳播的研究,有對唐代音樂及舞蹈海外傳播的研究,有對中國茶文化海外傳播的研究,有對中國醫學海外傳播的研究,也有對語言運用及語文教學等方面的綜合研究。研究領域包含歷史學、文化學、政治學、哲學、語言學以及文學等方面。據知網平臺文獻統計,截至2020年底,國內白居易的相關研究期刊論文已多達6215篇,碩博論文591篇,出版相關專著124部,文集57部。其中關于白居易詩歌海外傳播及影響的文章97篇,碩博論文48篇,著作4部。
    通過對97篇相關期刊文獻的分析發現,這一階段對白居易海外傳播及影響的研究主要分為三個方面。
    首先是白居易詩歌對日韓古典文學的影響。白居易的詩文早在唐代就已經通過來往使節及經濟貿易傳播到漢語文化圈中的眾多國家。日本作為與中國來往最為密切的國家之一,其文化與文學均受到中國古典文學的深刻影響。無論是《古今和歌集》與《和漢朗詠集》還是《平家物語》與《源氏物語》,亦或是《枕草子》都可從中看出中國文化及文學的縮影。隨著《源氏物語》與《枕草子》以及《古今和歌集》等被譯成中文引入國內,研究者開始將關注點放到白居易詩歌對日本古典文學的影響方面。有闡述宏觀影響的文章。如2003年姚亞玲發表的《白居易和日本平安朝文學》一文,分析了白居易詩歌對日本平安漢詩與和歌創作的影響,以及產生影響的原因。再如2006邱博發表的《巧借他山之石—日本平安文學對白居易感傷詩的承襲》以及2010張安琪發表的《日本平安時代對白居易詩歌的接受》,兩者都是通過白居易的出身、時代背景以及審美情趣等方面分析其對日本文學產生深遠影響的原因,以及具體的影響表現。其中邱文重點關注的是白詩對《源氏物語》及《千載佳句》的影響,張文則是先對四類白詩進行闡述。還有就日本民族欣賞的閑適詩和感傷詩中體現的審美意識進行的分析。譚培培2019年發表的《談日本文學中的白居易情節》以縱向的角度對白居易詩歌的傳播、影響及現狀進行分析。而這一領域更多的研究成果則集中在具體的文學作品對白詩的接受方面。先后有2002年孟彤發表的《<上陽白發人>一詩在<源氏物語>中的引用情況》、2006李傳坤發表的《試論白居易文學對<枕草子>的影響》、2013年曲朝霞發表的《<平家物語>與白居易詩歌》以及2017年文艷蓉發表的《日本和歌理論對白居易的接受—以<古今和歌集序>與<文集百首>為例》等文章。這些文章都是通過對文本及作者生平和時代的分析,來探究白居易詩歌對日本古典文學的影響以及在此基礎上日本文學的創新。
    第二類研究是圍繞白居易詩歌的英譯展開的。這些研究分別就白居易作品中的隱喻、意象、語言以及韻律等方面進行分析,以找出更適于白詩甚至是唐詩的翻譯策略及方法,以促進詩歌的海外推廣。有2000年謝芳發表的《文化接受中有選擇的認同:從布萊希特所譯白居易的四首詩談起》,其中圍繞《新制布裘》、《買花》、《黑潭龍》以及《寄隱者》這四首詩的德譯情況進行分析。謝芳指出布萊希特的翻譯是選擇性的翻譯,拋棄了詩歌本身的韻律,更加強調主題思想的表達,具有一定的制約性。隨后在2002年戴玉群發表的《論詩歌翻譯中的文化交流:評<長恨歌>的兩種譯本》一文中,對詩歌中表層文化、中層文化以及深層文化三個層次翻譯所面臨的文化問題及應該注意避免的問題進行了分析。2019年徐營營和徐定坤在其發表的《譯者主體性與<琵琶行>英譯中的韻律處理》一文中對許淵沖與張炳星兩位譯者就詩歌韻律的不同處理方法進行了探討。此外還有一些對于詩歌翻譯策略的研究,在此不做一一贅述。
    第三類研究是圍繞海外白居易的漢學研究進行的,這一類的研究多是通過綜述的方式呈現的。主要是通過總結國外的研究成果,為國內的白居易研究填補空白并提供新思路。如2002年下定雅弘《關于日本國對白居易的研究》以及2010年文艷蓉發表的《日本白集版本源流綜論》等。
    隨著國內外白居易研究成果的多元化,各類期刊文獻、專著及論文集的發表為高校學生的學位論文提供了豐富的研究資料,有關白居易的學位論文也變得更加多樣化和具體化。并且在全球化快速發展的大背景下,世界文化的交流與互動日益密切,跨文化交流與傳播的視野變得愈發重要,白居易詩歌、詩學價值及文化的傳播及影響得到了學界的重視。據統計截至2020年,有關于白居易海外傳播及影響的學位論文共計48篇。其內容涉及三個方面,即:一是對外譯本的分析,內容涉及譯本對比評價,翻譯策略,譯本文化意象等。二是海外白居易的漢學研究成果分析。三是白居易詩歌的海外影響及價值。其中第三類研究成果最為豐富,共計24篇,內容涉及日本、韓國、英美、俄國、印度等,其中尤以對日本中古文學的影響為主。
    在白居易詩歌外譯方面,除了常規的譯文對比,翻譯理論以及翻譯策略的研究外,還拓展了一些新領域。如2013年南京師范大學王霞在其論文《<長恨歌>原詩和兩種英譯詞語的文化語義比較研究》中從主題詞、稱謂、數字、植物、典故、和宗教六個方面對于Giles和許淵沖的《長恨歌》英譯本中詞匯的文化內涵進行了對比分析,以此說明其所負載的民族文化內涵及傳播價值。同時也探討了文化語義對比在對外漢語古詩教學中的積極輔助作用。之后2016年南京航空航天大學高明在其碩士論文《白居易詩歌英譯在英語世界的影響》中通過對百年白居易英譯情況收集與研究,分析出白居易詩歌英譯的三大影響。第一,是為普通讀者提供了眾多以供閱讀的譯本,成為了解中國文化的重要途徑。第二,白居易的境遇與思想引起了眾多美國詩人的共鳴,并對他們的語言及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第三,為學術界的研究提供了豐富的文本,因為在許多學術文獻中都對英譯的白居易詩文多有引用,豐富的譯本促進了英美世界對白居易的研究。
    在白居易的海外漢學研究領域,隨著海外漢學研究的傳入,為國內的研究提供了豐富的資料。碩博論文也開始關注到這一相關領域,如莫麗蕓博士(2012)發表了《英美漢學中的白居易研究》一文,文中對白居易詩歌在英美兩國的翻譯研究及在英美文學史論中白居易的形象研究成果進行了分析。許潔(2017)在其《論日本學者的白居易閑適詩研究》一文中圍繞白居易閑適詩的內涵、創作原因、創作分期以及創作思想等方面對日本學者有關白居易閑適詩的相關研究進行了梳理,并結合國內的研究情況進行了對比分析,以闡述其成就與局限,為國內的研究提供了系統且有力的學術參考。還有張春艷(2018)發表了《論韓國詩話中的白居易研究》一文,通過對韓國白居易研究情況的概述(涉及思想、交游、婚戀及詩歌內容辨析及韻律風格等方面)及中韓兩國白居易研究內容的對比分析,歸納出韓國白居易研究的現狀以及國內研究的不足。
    第三,有關白居易的海外傳播及影響的研究。這一領域是近些年的研究重點,尤其就白居易對日本中古文學產生影響的文章比較多樣,共計21篇,多是關于具體文學作品對白居易詩歌接受的分析。以白居易詩文對《源氏物語》的影響為例,先后有三浦由利子(2002)發表的《<源氏物語>與中國文化》、傅怡(2006)發表的《白居易及其詩歌對<源氏物語>的影響》以及吳秀君(2017)發表的《論<源氏物語>對白居易詩歌的接受》等。這些文章都是通過分析《源氏物語》中紫式部對白詩的借鑒和創新,揭示了白居易對日本文學的影響。并且通過對中日文學觀、審美觀以及宗教意識之對比,探究兩國文學內容與思想的異與同。三浦由利子(2002)強調了中日文學中的不同,即日本的文學重視“虛幻與物哀”,而中國的文學重視“寫實與教化”。傅怡(2006)和吳秀君(2017)強調的是紫式部在引用基礎上的創新與成就。這三篇文章都是從比較文學的角度出發進行對比分析。而易蘭(2011)發表的《論<源氏物語>對白居易詩歌的受容》一文更多地從跨文化交流的角度出發進行分析。此后,高建軍(2017)發表的《比較白居易文學和<源氏物語>中的琵琶》、孟子睫(2020)發表的《關于<枕草子>與<白氏文集>中“雪”的審美意識》以及陳瑾(2018)發表的《從日本平安女性文學看白詩的受容特征—以<源氏物語>為中心》等文章,都是從更為細致的角度出發,通過對比分析對日本女性文學的特點進行探討。這些研究成果均各有建樹,都為本文的撰寫提供了較為詳盡的參考資料。
    同時,也有從宏觀角度進行分析的文章。先后有潘怡良(2009)發表的《日本平安朝時代白詩受容論稿》、丁國旗(2010)發表的《中國隱逸文學之日本接受研究》、渡邊優子(2012)發表的《<白氏文集>在日本平安時代的接受情況》以及吳俊奕(2016)發表的《白居易詩歌的海外傳播—以日本、韓國為例》等文章。其中渡邊優子的文章圍繞的是平安時期日本漢詩及和歌對《白氏文集》的接受情況,以此分析平安文壇對《白氏文集》的接受方法及態度。潘文探究了平安時期漢詩、散文中對白詩的受容情況及對平安文壇的影響。丁文所涉及的時間及文學范圍更為廣泛,文章以時代為劃分依據,上編為奈良平安時代的白詩受容情況,丁文認為這一時期日本對中國文學及文化是大規模全方位的吸收與借鑒。中編為鐮倉室町時代,由于這一時期政治上的獨特性,盛行的五山文學為禪宗文學,這就體現了與中國不同的文學觀念,即文學與政治的分離。下編為江戶時代的儒者文化,追求同中國士大夫那般田園牧歌式的“心隱”。文章以宏觀的角度通過對不同時代漢學接受情況的分析,得出隱逸文學在日本的接受是一個動態的過程這一結論。以上三篇論文均屬文學范疇的研究。吳文則是將關注點放在了文化傳播之上,通過分析白居易詩歌在本土及日韓傳播的原因、情況及影響,對在日韓傳播形成差異的原因進行了分析,并在此基礎上發現中國古典詩歌海外傳播的規律與啟示,同時對促進中國文化回傳這一方向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通過上述對21世紀國內白居易海外傳播及影響研究成果梳理發現,這一時期的相關研究之所以如雨后春筍般不斷涌現,是因為許多中國詩歌經外譯傳播到了海外,促進了中國詩歌與文化的海外推廣。同時國外的文學作品也開始通過漢譯為國人所熟識,尤其是日本的文學作品,其內容和語言在很大程度上與中國文化有著密切聯系。因此運用比較文學的方法進行研究成為這一時期的主要思路。
    (2)日本白居易傳播及影響研究
    王兆鵬在其發表的《20世紀海內外唐五代文學研究成果量對的地域差異》①中總結了20世紀以來海內外唐五代文學的研究情況。在34818項成果中,海外的研究成果達到了11414項,這一數據不僅可以展現出唐五代文學在海外的傳播及影響情況,同樣也值得引起國內研究領域的關注。即在研究時不能只局限于參考國內的研究成果,還要積極地掌握國外的研究動態,學習國外先進的研究成果。此外,根據其對海外研究成果的統計數據來看,日本的研究成果最多,占到其中的12.8%,臺灣的研究成果占到12.2%,歐美占到3.6%,韓國占到2.96%,其他地區占到1.17%。就涉及的詩人而言,李白、杜甫、白居易以及敦煌相關的研究成果最多,尤其是白居易僅其一人在日本的研究就占到了904項,成為中國詩人海外研究中成果最為豐富的一位。①由此可見,日本學界對白居易研究成果是國內學界學習和借鑒的重要依據,本節就日本的白居易研究情況進行大致梳理。
    或許是因為白居易對日本中古文學產生了極大影響,日本還一度出現了研究白居易的漢學熱潮,時至今日白居易的相關研究仍是日本漢學界的重點,堪稱顯學。故相較國內而言,日本的白居易研究起步更早,研究范圍更廣,內容也更為深入,其中尤以中日文化交流歷程及白居易作品對日本文學的影響為研究熱點。據統計,20世紀日本關于白居易的相關研究成果共計4463篇。李丹與尚永亮發表的《白居易百年研究綜述》中也提到,戰后50年間日本發表的白居易相關研究多達730篇,并成立了專門的白居易研究學會。此外,東京免誠社陸續出版了7部《白居易研究講座》對日本白居易的研究成果進行定期整理,并從2000年起開始發行年刊《白居易研究年報》,截至2020年9月已發表了完結版(第二十號)。由此可見日本對白居易的研究一直從未間斷,并且成果頗豐。
    根據下定雅弘1989年陸續發表的兩篇《戰后日本白居易研究概況》可以看出,日本的白居易研究與中國的白居易研究的方向基本相同,但比同期的國內研究更加的細致且深入。內容涉及:版本???,年譜家譜,思想流變、作品文本以及與日本文學的關系,特別是日本文學對白居易作品的接受情況。與中國研究軌跡不同,日本的白居易研究是以白詩對日本的影響以及在日本的接受情況開始的,進而逐步出現對白詩本體的研究。日本漢學界還就接受研究方面提出了“受容”這一專有名詞,即主動地、有選擇性地接受。
    首先是文集??狈矫?,日本自古代開始便有許多白集版本。有元和四年那波道園根據朝鮮版白集編撰的《白氏文集》以及惠萼抄寫的金澤文庫本《白氏文集》。到了20世紀,日本還專門成立研究學會開始對白集進行共同研究,推動了這一時期??背晒陌l展?;ǚ坑?、平岡武夫及太田次男等人都為??惫ぷ髯龀隽酥匾暙I。其中花房英樹是日本白居易研究中成就較高的學者,著有《白氏文集的成書》、《關于岑仲勉的白氏長慶集研究》、《白氏文集的資料批判和作品整理》、《金澤文庫本白氏文集批判》、《白居易文學》等??狈矫娴某晒?。平岡武夫也是白居易研究的重要學者,著有《關于白氏文集的金澤文庫本、林家校本、宗性要文、管見抄本》、《白氏文集和東急本》、《白氏文集釋文》以及《金澤文庫本白氏文集第五十九的??薄返任恼?。
    其次是關于白詩的研究。這些研究主要圍繞白居易的諷喻詩、閑適詩以及幾篇代表作品,如《長恨歌》和《琵琶行》等。50年代前后的研究主要探討的是白詩中體現的現實性,除對諷喻詩的贊賞外,也有不少與中國學界不同的觀點。如近藤春雄在《關于白樂天的諷喻詩》中提到:白居易的諷喻詩不但表現出其“兼濟”的思想,亦是白居易渴望在政治舞臺上立功的表現,因此其現實意義不大。與他觀點相同的還有堤留吉的《白樂天的文學理論及其主張》一文。到了80年代后期,日本的白居易研究便從“兼濟”轉向“獨善”。先后有西村富美子的《關于白居易的閑適詩—下邽退居時》、下定雅弘的《白居易的閑適詩—其理論和變化》、埋田重夫的《白居易<池上篇>考》以及《白居易研究—閑適的詩思》等,都對白居易的閑適思想進行了分析,并予以其積極的評價。在這一時期還出現了一些新穎的角度,如丸山茂先生致力于對白居易的生活與飲食進行研究,川和康三先生則致力于從歷史、社會以及作者自身的角度分析白居易閑適詩創作的出發點,這都是國內學者在當時還關注到的方面。
    最后是有關于白詩接受情況的研究,這一方向在日本漢學界也取得了較為豐碩的成果。據統計截至2020年初,日本關于白居易傳播及接受情況的研究成果共有77項,其中20世紀的研究成果較多,占到了62項,21世紀近10年較少僅有15項。第一部是水野平次先生于1933發表的著作《白樂天與日本文學》,書中就白居易對日本平安文學尤其是對《源氏物語》和《枕草子》的影響進行了詳細的分析。之后也陸續出現了許多關于接受的研究成果,大致可分為三類:
    第一類是從宏觀角度就平安文學對白詩的接受情況進行分析,如平川佑弘的《漢文化與日本人——關于白樂天的受容》、太田次男的《平安時代白居易受容史的考察》以及下定雅弘的《日本的白居易研究——<白氏文集>對日本文學的影響》等,其中都涉及到對白居易在日接受情況的研究。再如目加田誠的《白樂天的諷喻詩:日本文學受白詩影響的考察》、太田次男《白氏諷喻詩考——平安時代的受容》以及古澤未知男的《白居易詩的性格及其與日本文學的關系》等從白詩類型和白居易的性格特征出發對日本文學的受容情況進行分析。
    第二類是關于平安時期具體文學形式對白詩的接受研究,如金子彥二郎先生就日本韻文世界的接受情況發表了《平安時代文學與白氏文集》系列,其中的《句題和歌·千載佳句研究編》以及《道真文學研究編》部分,對日本漢詩與和歌的特點及接受的變遷進行了系統研究,對散文物語的研究基本集中在第三類——對具體作品的接受研究。
    第三類平安文學中具體作品對白詩的接受研究。首先就《源氏物語》對白居易的接受研究來看,日本的研究成果頗豐。其中丸山清子教授與中西進教授是這一領域的代表人物。丸山清子教授多年一直致力于源氏物語的研究,尤其十分關注《源氏物語》與中國文化及中國文學的關系。其主要的研究成果有《源氏物語與中國文學》、《物語文學與中國文學》、《<源氏物語>與<長恨歌>》以及著作《源氏物語與白氏文集》等。尤其是在《源氏物語與白氏文集》中,丸山清子詳細探討了《源氏物語》對《白氏文集》的接受情況。發現作者紫式部不僅在內容上引用了102處白居易的詩文,同時也學習借鑒了白居易的文學觀進行創作。而中西進教授則熱衷于對中日文化交流及文學比較的研究,發表了《源氏物語與白樂天》一文,重點關注了中日文化交流領域的內容。同時,他發表的《萬葉集與中國文化》至今都是研究萬葉集與中國文化關系的重要參考文獻。此外還有許多更為細致的研究,如小守郁子
    的《<源氏物語><史記>與<白氏文集>》以及古澤未知男的《<源氏物語>“桐壺卷”與<長恨歌>》等。然后是對韻文世界幾部重要作品的研究,如堤留吉的《<與元九書>與<古今和歌集序>》、田中干子的《<文集百首>對<白氏文集>的受容》以及《<句題和歌>與白居易》等。
    除這些期刊著作外,在由太田次男、丸山茂、川合康三及下定雅弘等人編撰的《白居易研究講座》系列中,從第三卷到第五卷集中對白詩的接受問題進行了探討。第三卷是“日本對白居易的受容(韻文篇)”,第四卷是“日本對白居易的受容(散文篇)”,第五卷是“圍繞白詩受容的諸問題”,并且對英美世界的白氏傳播情況、白詩流行的原因及白詩傳入的軌跡等問題進行了綜合的研究。先后有市川桃子發表的《白居易詩在歐洲接受的早期情形:兼及中唐詩的翻譯》、川和康三翻譯的《英語世界中的白居易研究》以及巴萊特的《英國漢學中的白居易》等。
    通過上述對日本白居易研究情況的分析可以發現,從日本平安時期到五山時代再到江戶時代的白詩接受情況都有相應的研究成果,尤其是對平安時期的接受研究以及《源氏物語》的接受研究成果最為豐富。同時也涉及到對日本作家如紫式部、清少納言、島田忠臣以及菅原道真等中國文學重要代表人物的研究,并且從出版的時間與情況來看,日本學界對于白詩接受情況的研究較中國起步早,范圍廣,程度深,且除了以文學比較研究的角度進行探討外,也涉及到了文化交流的層面。其中丸山清子教授的《源氏物語與白氏文集》、中西進教授的《源氏物語與白樂天》以及《萬葉集與中國文化》都為本文的撰寫提供了非常寶貴的參考資料。
    (3)小結
    本節通過對白居易在日傳播及影響的中日研究成果梳理,發現近百年有關白居易對日傳播及影響的研究成果(包括期刊論文、學位論文及專著)已有百余篇。但多集中在日本中古文學對《白氏文集》、四類作品(尤其是閑適詩、諷喻詩及感傷詩)以及白居易儒釋道思想等方面的接受與創新之上。多是從比較文學的角度出發,以具體文本為依托,探索白詩以及中國文學對日本文學的影響。而系統地就物語、散文、漢詩以及和歌四種重要文學形式對白詩接受情況的分析研究還相對空缺。同時,中國優秀的古典文學作品其海外傳播不應僅局限于文學藝術的鑒賞價值之上,更多的是將其作為中國文化的載體,在詩歌品鑒的過程中進行跨文化的交流與傳播。尤其是在當今漢語國際推廣的大背景下,詩歌作為對外漢語教學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僅是漢語學習的文本材料,更是了解中國文化的一面鏡子。而平安時期白詩對日傳播的成功經驗,不僅在文學方面具有學習和借鑒的價值,在文化傳播方面同樣值得重視。但是通過對近些年中日兩國研究情況的分析發現,有關這方面的研究還未曾出現,偶有涉及文化傳播領域,也都是一筆帶過。因此,這一領域的相關問題仍值得研究。故本文從日本平安文學對白詩的接受情況出發,通過探尋其產生的背景、分析其產生的原因,以及具體的接受表現等為詩歌的域外推廣及海外漢語教學提出一些啟示,在推動文化傳播的同時,為提升漢語教學質量做出貢獻。
    3.研究內容與方法
    (1)研究內容
    國內外對白居易的本體研究已較為充分,在此不作過多贅述。而針對白居易域外傳播表現及影響的文章雖有不少,但大多都局限在篇幅較短,內容簡略的期刊論文上。碩博論文雖偶有涉及,卻也是就其中一類文學形式的接受情況進行分析,因而對日本文學影響的系統研究還比較缺乏。為了更全面地展現出平安文學對白居易詩歌的接受情況,為詩歌的域外推廣予以啟示,本文按照文獻整理、數據統計、文本閱讀以及對比分析的研究思路進行。內容從傳播背景及原因,具體接受情況以及啟示三個方面出發進行闡述,共分為五個章節。
    第一章交代了平安時期白居易作品傳入日本的背景與受歡迎的原因。這一部分首先通過對平安時期及之前中日文化交流歷程的簡要梳理,為接下來原因的分析提供了依據。接下來就白居易為什么會受到日本平安文壇的青睞進行了分析,列出了五點原因:1)國內外社會環境為白居易的傳入奠定了基礎。2)受眾群體的相似性為白居易的傳播鋪平了道路,使其為更多人所接受模仿。3)思想與審美的相似性使得白居易的詩文更容易為日本人所接受。不僅成為幫助其了解中國風貌的百科全書,同樣拓寬日本文學尤其是詩歌的題材范圍。4)作品特點方面,不同于李白、杜甫,白居易的詩更貼近生活,且語言朗朗上口,淺顯易懂。5)作者自身的高產性和整理文集的自主性都推動了白詩在日傳播的發展。
    第二章至第四章主要圍繞的是平安文壇各領域對白詩的受容情況進行文本的對比分析。這一部分共涉及三類主要的文學形式。第一部分是日本韻文對白詩的接受情況,分為漢詩與和歌兩個部分結合白詩進行對比分析。第二部分是平安物語對白詩的接受情況,本文以《源氏物語》作為文本進對比分析。最后一部分則是以《枕草子》為文本,分析清少納言對白詩的接受情況。
    第五章則是在上述現象分析的基礎上為詩歌的海外推廣總結出六點具有建設性的啟示。其中包括外部環境與政策的扶持,傳播媒介的利用,教師、學生、教材三教問題的發展以及要遵循一定的文化傳播原則等。
    (2)研究方法
    課題研究離不開研究方法的支持。故本文主要采用以下三種研究方法,就日本平安文學對白居易詩歌的接受情況進行分析:
    首先是文獻研究法。閱讀有關白居易域外傳播的相關文獻,如期刊、圖書、專著、會議論文、索引、年鑒等。然后將其進行整理和分析,并做出相關的量化處理,以了解國內外相關研究成果及研究方向動態。然后仔細閱讀《白氏文集》以及《菅家文草》、《田氏家集》、《句題和歌》、《枕草子》和《源氏物語》等平安文學的代表作品,并且通過表格列舉和文本對比分析的形式,歸納出其對白詩的接受情況。
    其次是比較文學研究法。本文主要是從比較文學研究中的影響研究出發,即一個國家的作者及其作品從另一個國家的作者及其作品中獲得一些新的靈感、內容以及形式,并且將這些靈感有機的消化,使其融入到目的國作者的創作中去。日本平安文壇對白居易的接受就經歷了從移植模仿到有選擇性的接受,并將其本土化的過程,故在文學作品中就表現為既有相似之處,又有本土化的特色。文章中第二段至第四段的文本分析就用到了這一方法,將文學作品中對白詩的接受情況進行了對比分析。
    最后是跨學科研究法,即利用多種學科交叉的理論和方法進行綜合研究。平安時代作為中日交流史上的重要階段及轉型時期,相關的史料記載十分豐富多樣,并且日本的文字也是在漢字基礎上產生的。故本文結合歷史學、文化學、語言學以及哲學等相關學科進行研究,采用彼此互為補充的方式進行論證,以期從不同視角探索白詩對日本文學產生深遠影響的原因,白詩在日本文學中的接受情況以及對漢語國際推廣的啟示。
    4.創新之處
    本研究相較于之前已有研究的創新之處與學術價值大致體現在三個方面:
    第一,本文對平安時期日本文壇對白居易的接受情況進行了較為系統且詳實的闡述。一個國家的作者及其作品對另一個國家的作者及其作品的影響研究是比較文學研究中的重要部分。而現存關于日本文學尤其是平安文學對白居易接受情況的研究多局限于對特定作品的接受情況分析,對整個平安文壇的接受研究以及對白居易文學理論的接受研究還未有涉及,尤其是對其詩論的接受研究方面。故本文從漢詩、和歌、散文及物語這四種平安文學的典型形式入手,分析其在內容與語言等方面對白詩的接受情況。并加入對白居易詩論接受情況分析(這一內容重點體現在韻文方面)。
    第二,本文對白居易在日得以廣泛傳播的原因進行了較為全面的分析,白居易在日傳播的背景研究是本課題的重要組成部分。但通過閱讀相關的期刊論文及碩博
    16
     
    論文后筆者發現,對這一課題的研究大多僅集中在對中日文化交流及白居易詩集流布的分析之上。關于白居易為何能在唐代眾多優秀詩人中脫穎而出為日本文壇廣泛推崇的原因卻僅以簡略的文字一筆帶過,缺乏系統的分析,從而無法將白詩的傳播背景更為清晰地展現給讀者。故本文在第一章的背景研究中,從外部的社會文化因素到內部作者及其作品等方面,更為全面地揭示了白詩在日本得以廣泛傳播的原因,為其后的文本分析和推廣啟示提供了重要的背景知識。
    第三,本文對促進中國詩歌的海外推廣以及對外漢語教學具有重要作用。目前的相關研究幾乎都是從比較文學的角度出發的,僅有幾篇論文涉及傳播方向,但其著眼點也僅置于文化回傳之上,有關詩歌海外推廣及對外漢語教學方面的研究仍處于相對空白的階段。本文關注到這一現象及其對詩歌海外推廣和對外漢語教學的價值,故通過文本的對比分析,歸納出日本平安文學對白詩接受情況的特點。并從中國文學海外推廣的角度出發,在文本選擇及傳播途徑方面提出了相應的啟示。就對外漢語教學方面,可以幫助解決教材與文本的選編、內容的訓讀及教師團隊的建設等方面的疑難問題,以促進教學的順利進行。
     
     
     
    第一章日本平安時期的“白居易現象”
    平安時期作為中日交流進程中的重要階段,在政治、經濟和文化等方面與中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尤其是在文學方面,《白氏文集》一經傳入便受到平安貴族的爭相傳誦,甚至在文學領域形成了歷經400余年經久不衰的“白居易現象”。這不僅得益于唐朝盛世的吸引,亦得益于前代中日友好往來的鋪墊。由此可見,梳理平安時期及之前的交流歷程并探究白居易詩集廣受追捧的原因是分析白詩對平安文學影響的重要依據。
    故本章主要圍繞平安時期“白居易現象”興起的背景及形成的原因進行分析,以期對第二章至第四章的接受情況分析提供較為清晰的背景依據。
    1.1平安時期及之前中日文化交流情況
    漢文化的域外傳播最早是通過人種的遷徙和移居實現的,尤其是在漢字文化圈
    中,許多國家的遠古傳說都能顯示出彼此之間悠久的交往淵源。如朝鮮有“箕子開國說”,日本有“泰伯后裔說”,越南有“神農子孫說”等。雖然這些僅僅只是傳說,但足以看出這些國家自發跡起便與中國有著密切的往來聯系。尤其是日本的古代文化,歷朝歷代從官方派遣使者進行外交往來,到僧侶、留學生以及商賈主動赴唐學習,都可見其與中國文化往來的身影。本節就平安時期及之前中日往來的概況進行梳理,以期對白居易在日傳播的背景和情況有大致了解。
    1.1.1平安時期之前中日文化交流
    中日文化交流是從何時開始的,學界還沒有一個確切的定論。但可以肯定的是,日本自上古時代便已開始接受中原地區的文化,并且經歷了從被動接受到主動學習再到本土化的過程。平安時代以前的中日文化交流則經歷了一個從被動接受到主動學習的過程。本節將其大致分為三個階段進行分析:
    (1)被動接受時期
    中日在原始社會時期就已開始通過路橋交流。但由于科學技術不夠發達,兩國之間的交往只能通過遷徙實現。這些渡來人向東遷徙到日本,或是躲避戰亂,或是移民。但無論出于何種原因,可以發現這一時期的往來大多都是非官方的交往。他們在遷徙中有意無意地充當了中日文化交流的使者,并將先進的耕作工具、耕作技
     
     
     
    術以及鐵器等帶去日本,對日本社會的發展與變遷具有重要作用。自此,日本社會的生產方式開始從以狩獵采集為主逐步轉變為以耕種紡織為主,進入到了農耕文明時代,并且隨著日本社會的發展,還出現了具有政權形式的部落,為了促進部落的發展,統治者開始有意識地向中國派遣使者進行學習。
    (2)主動接受時期
    據史料記載,中日的官方往來最早是從兩漢時期開始的。在《后漢書·東夷傳》
    有記載:“建武中元二年,(即公元57年)倭奴國奉貢朝賀,使人自稱大夫,倭國之
    極南界也,光武賜予印綬。”①但由于彌生時代的日本經歷了長期的“倭國大亂”,政
    局不夠穩定,因此當時的官方往來次數還十分有限。直到3世紀前后,日本建立了較為穩定的部落聯盟國家—邪馬臺國,其女王卑彌呼為促進社會的發展,先后五次派遣使臣赴中國交流學習,甚至還親自前往進行交流學習。他們將當時先進的制度、技術以及文化在歸國時帶回了日本,促進了日本社會的迅速發展。
    到了大和時代,由于魏晉南北朝時期局勢動蕩,中日的官方交流被迫中斷。朝鮮文章博士的講學成為這個時期中國文學作品海外推廣的中堅力量。如百濟博士王仁與阿直岐受邀到日本向大和朝廷上貢獻書并為皇太子講學,這其中就包括《論語》和《千字文》,這一記載也被認為是漢籍傳入日本之伊始。在此之后,隨著講學使者越來越多,大量漢籍開始涌入日本,在很大程度上推動了日本社會及文化的發展。此外,通過日本出土的相關文物和上古書籍上的漢字記載可知,此時的日本還未出現自己的文字,文書撰寫以及官方交流都是用漢字進行的。
    綜上所述,這一時期的中日交流總體上是以大陸文明如洪水般從高勢區沖向低勢區的灌輸式傳入,即通過渡來人以及朝鮮博士,將中國的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傳向日本。雖然從彌生后期開始出現了官方往來,但由于中日兩國政局的不穩定性,這一時期的交流并不頻繁,并且交往模式都是以朝貢的方式進行的。
    (3)全面學習時期
    到了大和時代后期,日本建立了較為穩定的大和政權,為鞏固統治提升國力,開始進入到了全面學習中國的時期。除《論語》和《千字文》外,越來越多的漢文典籍開始傳入日本為統治階級所學習,尤其是《尚書》、《詩經》及《禮記》等儒家
     
    ①范曄.后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3,2821.
     
     
     
    典籍。在這一過程中不僅促進了語言的傳播與學習,更是將中國的儒家思想和治國方略為日本統治階級所了解和學習,使得儒學思想在日本傳播開來,并應用在國家治理當中。
    到了飛鳥時代,中日兩國都處于較為穩定的大一統局面,為兩國的交流提供了穩定的政治環境。為了促進國家的發展,當時的推古王朝開始積極向中國學習。尤其是在圣德太子執政期間,十分崇尚中國的文化與制度,并以此在日本實行了許多具有中國特色的改制。先是在公元603年仿照中國的官階及選官標準制定了“冠位十二階”,打破了之前的世襲官制,開辟了較為公平的選官用人制度。之后于604年以儒家的“三綱”“五常”為核心,制定并頒布了《十七條憲法》,對社會各個方面進行了規范。在這部憲法中,不僅有13條21款條文的內容引用了中國的《禮記》、《尚書》、《詩經》以及《文選》等作品,其表現手法及遣詞造句更是深受六朝文學的影響。同時,在思想上還包含了中國的儒、釋、道思想,可謂是集漢籍之大成者。由此可以看出,當時日本對漢文典籍的吸收和表現已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這部法令既是日本第一部成文法令,也是第一部漢文文章,標志著漢文學在日本流行的開端。此后,圣德太子更是在607年至614年間先后四次派遣使者到中國學習隋朝先進的制度與文化。這一系列全面向中國學習的舉措,不僅為剛建立不久的國家政權在制度法律以及思想和經濟上打下基礎,更為日本文學及文化的發展提供了重要參考依據。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小野妹子赴隋時的“國書事件”,表現出這一時期的日本不再想以稱臣和接受冊封的方式與中國進行往來,而是想要力爭取得與隋朝平等的外交地位。
    到了推古朝后期,為了建立完備的國家制度,實現以天皇為統治中心的中央集權專治統治,日本更加積極地向當時繁盛的唐王朝學習。舒明天皇在公元630年,就開始向唐王朝派去遣唐使進行學習。直到寬平六年,菅原道真提議廢除遣唐使為止,日本在200余年當中先后18次派出遣唐使。這些赴唐使者和僧侶不僅深入學習了中國的典章、制度、法律、文學、書法、繪畫、醫學、建筑等優秀的成果,更是將大量儒家經典和佛教典籍帶回日本供統治者和知識階層學習和運用,在之后的“大化改新”中做出了重要貢獻。他們把從中國學習到的各種制度與文化幾乎應用到了改革中,如:效仿中國開始采用年號以及國號進行紀年,廢除世襲貴族制采用中央集權封建官僚體制,效仿唐朝“均田制”建立“班田收授法”,采用唐朝的“租庸調
     
     
     
    制”等。這次改制幫助日本實現了從奴隸制向封建制的轉變。
    進入奈良時代后,中日交流開始走向鼎盛時期,出現了以唐為師的“天平文化”。雖然這一時期不足百年,但遣唐使的數量卻最多。其中733年的遣唐使規模最大,達到了近600人,成為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的一個關鍵時期。此外,當時日本平城京都城的建造就是以唐朝都城長安為樣板,一些佛教寺院也是按照中國的寺院進行建造的,還效仿唐朝的教育制度開始興辦學校對貴族和官吏的子女進行教育。在中央設置大學寮,地方設置國學,到嵯峨天皇時期甚至還開始鼓勵興辦私學,并且將《周易》、《尚書》、《禮記》和《春秋》、《孫子》、《綴術》和《九司》以及《史記》和《漢書》等經典漢籍作為必修書目進行學習。
    除了對中國的制度、律令、佛教、建筑等方面進行全面學習外,這一時期中國的文學也對日本產生了巨大影響。在史書編撰方面,使用漢字并引用漢籍中的語言完成了《古事記》和《日本書紀》,其中《古事記》作為日本現存最早的歷史書,其文風深受六朝文學的影響,其語言借鑒了《論語》和《詩經》等儒家經典,其內容涵蓋上古神話傳說、歷代天皇歷史年譜以及歷史英雄人物,與中國上古神話有著緊密關聯?!度毡緯o》則采用編年體記撰的方式記錄了上至神代下至持統天皇年間的歷史,同時積極參考了眾多的中國典籍。神田秀夫教授就《日本書紀》對中國古籍的引用與借用進行了統計,發現共涉及到11部漢文典籍,出現3191處。在文學創作方面,此時的唐朝正處于文學高度繁榮的時代,故大量優秀的文學作品如《詩經》、《文選》以及《玉臺新詠》等被帶回日本,受到了貴族和知識階層的爭相學習。在韻文文學方面,日本最早的一部漢詩文集《懷風藻》于751年編成,是日本漢詩的發軔之作。其中收錄了64位漢詩作家的120首作品,以文武天皇、大津皇子和大友皇子以及大津皇子等為代表的貴族詩人居多。其詩風深受中國六朝及初唐詩歌的影響,多為五言詩,有多達40處句式模仿了中國詩歌,有241處引用了中國典故。其內容以侍宴詩、應制詩,吟詠風月的詩歌居多,可以看出這部漢詩集既是日本漢詩之精髓,也是中日文學交流的結晶。隨后又誕生了日本第一部和歌總集《萬葉集》,這部文集用漢字進行創作,是上古和歌的集大成者,被稱為日本的“詩經”。它在創作上受到了《文選》的深刻影響,同時又吸收了中國古典長詩的優點,體現出和歌與漢詩的緊密聯系。在內容上,《萬葉集》中有許多的邊防歌,反映出從軍的艱辛妻子對戍邊丈夫的懷念等,與唐代反映邊塞軍旅生活的邊塞詩十分相似。綜上所述,
     
     
     
    這兩部韻文世界的代表作,不論是在形式、語言還是內容上都能看出中國文學影響的痕跡。這些新穎的文學形式和內容為日本中古文壇注入了新鮮的血液,在日本古代文學發展史中占有重要地位。
    從這一時期的中日交流情況可以看出,中日兩國相對穩定的政局為官方往來提供了保障。并且隨著學習的深入以及政治的需求,統治者也不再只滿足于通過“第三方”學習中國的先進制度與文化,開始主動派遣使者赴唐學習。在經歷了“從被動接受到主動學習再到全面效仿”這三個階段之后,日本進入了“天平文化”時期。這一中日交流的盛況為之后平安時代的“國風文化”與“和魂漢才”奠定了深厚的文化基礎。
    1.1.2平安時期中日文化交流
    到了平安時期,日本社會逐漸步入到繁盛時期。這一時期的中日文化交流大致可分為兩個階段:即延續奈良時代的漢風文化時期和本土化時期,實現了從移植到創新的重要轉變。
    在平安初期,日本仍以“全面唐化”為主,繼續大量引進漢文典籍以供貴族和知識階層學習。據嚴紹璗先生在其《漢籍在日本的流布研究》中對《日本國見在書目》所錄典籍的統計可知當時已傳入日本的漢籍具有兩大特點,一是種類繁多,涉及文學、史學、哲學、科技、藝術等各個方面,二是引進數量龐大,達到了一千余部,一萬六千余卷。這些漢籍的引入為日本帶去了豐富的學習材料,也使得日本朝野上下形成了漢風文化。嵯峨天皇在位期間更是興辦大學、國學以及私學,推動了日本的漢學發展。不僅對國家的建設與發展提供了大量的人才,更是為日本文學培養了大量具有文學修養尤其是漢學修養的人才。這一時期屬于日本文學的發軔期,期間的日本文學作品,不僅全面學習吸收唐文學的思想理念與寫作技巧,就連句式、用詞及典故都體現出對中國文學的移植。首先是誕生了三部漢詩集——“敕撰三集”即嵯峨天皇下令編撰的《凌云集》(814年)和《文華秀麗集》(818年)以及淳和天皇時期下令編撰的《經國集》(827年)。這三部漢詩文集標志著日本漢詩得到進一步發展,為后期日本漢詩發展及本土化進程奠定了基礎。同時,這一時期中國的詩學理論也開始為日本文人所接受,其中遣唐的歸國僧人空海在學習了王昌齡的《詩格》以及陸機的《文賦》等從六朝到初唐的詩學理論后編纂了《文鏡秘府論》,此時期的日本掀起了一股學習和創作漢詩文的熱潮。除了對《文選》及《玉臺新詠》
     
     
     
    等六朝詩集的學習和運用外,唐朝的詩歌也對這一時期漢詩的發展做出了貢獻。其中在日本廣為流傳、備受推崇并對日本文學產生深遠影響的要數白居易的《白氏文集》70卷。
    醍醐天皇曾感嘆道:“吾平生所愛《白氏文集》七十卷是也。”都良香在其《都
    氏文集》中贊嘆道:“集七十卷盡是黃金。”日本文曲星菅原道真也在其《菅家文
    草》中提及:“平生所愛白氏文集七十卷”①??梢姀纳现料碌钠桨操F族及知識分子,
    都將《白氏文集》視為“詩之典范”,開始競相模仿白詩進行創作,逐漸形成了“白體詩”。同時,《白氏文集》的到來也為日本文學帶來了極大的變化,這一時期的重要代表人物有小野篁、島田忠臣以及菅原道真等,其中以菅原道真對白居易的接
    受最為全面且精妙。據日本學者金子彥二郎在其《平安時代文學與<白氏文集>》中就《菅家文草》中對白詩的接受情況進行了統計。發現其中化用、引用文集多達80
    余次,涉及500余首白詩。但不同于平安初期的照搬模仿,這一時期的日本文人更多的開始在學習白居易的寫作手法及詞匯的基礎上加以創新形成了具有個人特征的詩文。
    在平安中后期,道真積極向宇多天皇建議去廢除遣唐使的派遣。一是由于唐末中國政局混亂,不適合再派遣使者赴唐往來。二是經過近300年的唐風移植,日本已基本完成了改制并且在文化上已經達到了一定水平。三是由于平安前期日本文化進入到了“國風暗黑時期”。所以應削弱漢文化對日本文化的影響,以逐步形成日本民族的本土文化。四是遣唐使的派遣會耗費大量國力,并且路途遙遠艱辛。而中日之間的貿易往來較為頻繁,滿足日本對唐貨的需求。天皇同意了他的諫言,并于公元894年正式廢止了在日本存在了200多年的遣唐使制度。自此,兩國的官方交流逐漸減少。日本開始了在吸收優秀唐文化的基礎上,注重將外來文化向本土化轉變的過程,并逐漸形成具有日本民族特色的“大和文化”。在佛教、音樂、繪畫、書法、文學等方面的轉變都體現出日本民族審美意識的覺醒,逐步實現了由“漢風文化”向“國風文化”的過渡。
    比如在佛教方面,唐朝歸日的學問僧最澄所傳播的“天臺宗”便源于中國。將日本圣德太子奉為中國天臺遠祖慧思的轉世,把中國佛教與日本皇室聯系起來,體現了平安佛教因勢利導、兼顧內外的理念。在繪畫方面,唐代的繪畫技法傳入日本
    ①菅原道真著,川口久雄校注.菅家文草.東京.巖波書店,1966,306.
     
     
     
    后,發展成為日本民族獨特的“大和繪”。在文字方面,平假名與片假名的創造可謂是日本文化史上一件劃時代的大事。在此之前日本是沒有自己文字的,交流則是通過口耳相傳實現的。在漢字引入后,統治者運用漢字或以漢字注音的方式進行記載和創作。而由于語言與文字之間的不協調,日本人很難用漢字和注音的方式流暢地表達本民族的思想情感。而經過“萬葉假名”這一重要階段后,終于在9世紀后期創造出屬于日本的假名文字,完成了漢字的日本化進程。在文字方面的這一重要轉變使得日本的文學開始逐漸擺脫出漢文的束縛。平安文人能夠開始用本民族的文字和語言自由地表達自己內心的思想情感,從而開辟出日本文學創作的新途徑。同時,隨著眾多優秀的中國文學作品傳入日本,日本文人能更為充分地學習唐代詩歌及理論。在此基礎上,他們結合本民族的文學審美特點創作出許多異于唐風文化的文學形式及內容。而在眾多中國文學作品中白居易的作品仍是這一時期日本文人的創作典范。不同的是,平安文人不再僅僅只是將白詩移植到自己的作品中,更多地將其視為“詩媒”,從中借用意象和典故等靈活地運用在自己的作品中,抒發自己的思想情感。這一轉變體現在日本文壇的各個領域之中。首先是韻文世界的本土化,在漢詩領域,不同于平安前期的敕撰三集,這一時期以島田忠臣和菅原道真為首的平安中期詩人更多的是將白居易的作品當作創作的靈感和模板,用以創作屬于自己的漢詩作品。在和歌領域,作為日本文學特有的形式,在漢文學盛行的平安初期一度坐上冷板凳,幾近消失。而到了平安中期的“國風時期”開始得到文壇的重視,將其與漢文學巧妙地結合起來,創作出許多優秀的新型和歌。其中典型的代表有大江千里、紀貫之和紀友則等人。他們奉天皇之命先后編纂了《句題和歌》和《古今和歌集》?!毒漕}和歌》為日本和歌提供了新的創作形式,即以中國詩歌入題進行創作的“句題”形式?!豆沤窈透杓穭t幾乎收錄了自《萬葉集》之后到當時所有和歌作品,用假名書寫,有意識地淡化了漢詩對其的影響。將日本民族獨特的和歌文學與受唐風影響的漢詩文相結合,共同構成了日本韻文文學的兩大支柱,由此掀開了日本文化史上嶄新的一頁。除了和歌外,這一時期還產生了眾多文學形式,如散文文學以及物語文學。在散文方面,先后出現了《蜻蛉日記》、《紫式部日記》、《和泉氏部日記》以及清少納言的《枕草子》等散文名篇。這些平安時期的女性作家用優美流暢的平假名抒寫著自己的感情,開拓了日記與隨筆等散文文學的新體裁,同時在字里行間都體現著對白詩的接受痕跡。在物語文學方面,作為日本文學中特
     
     
     
    有的文學體裁,主要有兩大類。一是以《伊勢物語》為代表的“歌物語”,另一類是以《竹取物語》為代表的“傳奇物語”。但其風格與內容都受到了中國六朝志怪小說以及唐傳奇的影響。之后陸續出現了如《宇津保物語》、《落洼物語》以及之后的《源氏物語》等,標志著日本物語文學開始逐步走向完善。尤其是《源氏物語》作為“日本物語文學高峰”,其內容和語言和中國的文學作品以及中國文化有著密
    切的關聯。作者紫式部受其家庭影響從小就建立了深厚的漢學功底,故其作品中隨處可見中國文學的影子。尤其是對白詩的運用,達到了102次。她在融合中日文化的基礎上加以創新,形成了以“物哀”為主體的美學觀,使得《源氏物語》成為日本古典文學的集大成者。
    從這一時期的中日交流概況中可以看出,日本在充分學習中國文化及文學的基礎上開始有意識地發展具有本國特色的文化及文學形式。其前期通過照搬移植中國的制度、法令、教育、建筑、文化、風俗、藝術、文字以及文學等鞏固了政權,發展了經濟,并且通過對漢文學的學習和模仿奠定了一定的語言和寫作基礎。到了中后期,更多中唐時期優秀的詩歌作品尤其是《白氏文集》以及一些新穎的文學形式和內容傳入日本。而這時日本文人已不滿足于對中國詩文的移植,開始有意識地在借鑒的基礎上進行創新,逐步將這些文學理論,寫作方法及內容與日本民族的審美意識相結合,形成獨具日本特色的詩文作品。
    1.2平安時期的“白居易現象”及其原因
    在推動中國文學走向世界的過程中,對成功案例的原因剖析是不可或缺的。針對走出去的作品而言,其成功不僅歸功于作品本身或作者本身,還與時代背景,受眾群體以及兩個國家之間的共性與差異性有著密切的聯系。本節結合上一節對平安
    時期中日交流背景的分析,對平安時期的“白居易現象”及其原因進行分析歸納。
    根據最早有關白居易詩文傳入日本的相關記載來看,白居易的作品是在承和五年(838)傳入日本的。自傳入起便受到了皇室與貴族的廣泛追捧,成為當時炙手可熱的文集。從9世紀起到12世紀,日本文壇還出現了歷經400余年久盛不衰的“白居易現象”,成為中日文學交融歷程中重要的組成部分??梢姲拙右自谌毡镜奈膶W地位、日本文人對他的喜愛程度以及他對日本文學產生的影響,都超過了同朝的“李、杜”二人。在這一時期的日本文學中,從韻文到物語和散文等文學形式無一不體現著對白居易作品及其藝術表現手法的接受痕跡。在韻文方面,由大江千里編撰的《句
     
     
     
    題和歌》之中收錄的126首和歌,有74首是以白居易的詩句為題創作的。此后平安文士大江維時編撰的《千載佳句》中收錄唐詩1110首,包含詩人149人,其中僅白居易一人的詩歌便占得535首,位居榜首。藤原公任的《和漢朗詠集》中收錄漢詩695首,其中唐詩有234首,僅白居易一人的詩作就收錄了139首。此外菅原道真的《菅家文草》中引用、化用白詩的作品更是多達500首。在物語方面,紫式部的《源氏物語》中有154處援引白詩,開篇更是以《長恨歌》中李楊二人的愛情故事為原型,講述桐壺帝與更衣的愛情悲劇。在散文方面,清少納言的《枕草子》中引用中國典籍23處,其中白居易的詩文就占到來13處之多。由此可見,白居易的作品對日本中古文學尤其是平安時期的文學發展與變遷具有不可忽視的作用,只要談及平安時期的文學創作必離不開探索《白氏長慶集》對其的影響。因而探究日本“白居易現象”產生的原因,不僅有助于我們了解中國古典文學作品在域外的傳播與接受情況,同樣可以幫助我們了解目的國的社會文化。對當代古典詩歌的海外傳播提供值得借鑒的寶貴經驗。
    關于白居易在日本影響深遠的原因,日本漢學界很早便開始進行研究。如岡田正之在其《日本漢文學史》的第九章中對白居易《白氏文集》在日本受到廣泛傳誦
    的原因總結為:一是白詩在唐朝時期就已經盛行開來,二是白詩平易流暢,三是白
    詩具有佛教思想。①青木正兒也在其系列講座的第二卷中提出:“眾目所見,吾國之
    詩受白樂天影響最大,其流行原因是樂天詩名當時在支那已頗高。另外,其詩平易,
    賦予情趣,我邦人易解其中妙趣。”②他們將白居易之所以為日本人喜聞樂見,歸結
    于白居易詩集本身在中國的流行程度和白詩語言淺顯易懂的特點。
    1943年金子彥二郎在《白氏文集受尊崇流行因由新考》中對白居易詩文流行的原因總結為四點:一是白詩創作的社會背景與我國平安時代的社會背景極其相似。第二,白樂天的身份地位與我國平安朝文學家的身份地位極為相似。第三,白居易的性格、興趣以及為人等方面,恰好與我國平安時代人的喜好吻合,是日本人所鐘
    愛的類型。第四,日本所引進并學習的白居易作品《白氏文集》共有70卷,從質上
    和量上都較為充分,對平安時期的文人來說是一部比較完備的“文學大辭典”。③這
    一歸納較之前而言更為全面,不僅就其作品的特點而言,也加入了對時代背景和創
     
    ①岡田正之.日本漢文學史[M].東京:共立社,1929,169.
    ②青木正兒.青木正兒全集第二卷[M].東京:巖波書店,1932,362.
    ③金子彥二郎.白氏文集受尊崇流行因由新考[J].福岡:藝林社,1995,97.
     
     
     
    作主題關系的對比。
    1948年,神田秀夫在《關于白樂天影響的比較文學的考察》中對上述學者歸納的原因提出了不同的觀點。他認為:《白氏文集》雖在唐朝盛行,但這并不意味著在日本也同樣盛行,這是兩回事。他們各自或有其盛行的原因,卻未必存在直接的聯系。他對白詩“平易流暢”這一觀點表示肯定,但是對第三點提出反駁。他認為這只是一種巧合,因為日本人的接受是有選擇性和傾向性的。如果把《白氏文集》當成參考內容,斷成一句一聯地理解,就會忽視白居易整體的價值,失去對其詩文中
    思想的深入了解。所以要把當白詩做榜樣,建立起范本與學習者之間的關系進行思
    考,而不是單純的讀者與作者。①他最終將白居易文集流行的原因歸為六點:第一,
    七十五歲高齡,壽終正寢。第二,晚年獲得相當高的地位。第三,一生思想兼容儒釋道三家,是一位稀世之才,為人為學都十分圓滿。第四,是一位受民眾愛戴的詩人,具有很強的親和力。第五,如岡田正之所言其詩“平易流暢,自然妥帖,如行
    云流水,恰似詩人的性情。”第六,如金子彥二郎所言,《白氏文集》恰似一本“百
    科字典”并且是詩人一生經歷的真實寫照。②
    到了1984年,豬口篤志在前人基礎上編著了《日本漢文學史》。在其中的第三章中對平安時期白居易流行的原因進行了闡述:第一,白詩通俗曉暢,朗朗上口。第二,在發源地中國頗為流行。第三,白樂天清廉高潔,忠心耿直,從不攀附權貴,不結黨營私,并且樂觀豁達,風流倜儻。第四,當時日本信仰佛教,白居易的思想融合了儒釋道,其文集中包含了佛法真理,被日本人所吸收。第五,白詩數量眾多,
    且取材廣泛,除了涉及作者生活的方方面面,也涉及社會各階層的生活,詞匯豐富
    多樣,是詩文的典范。③不僅肯定了前人對原因歸納的成果,也將白居易個人特點中
    高尚的品格,詩作中的佛老思想歸于其中,使得原因更為豐富。此后太田次男也在其《從千載佳句到和漢朗詠集—以白詩為中心》一文中對白詩流行原因作出相似的較為全面的總結。
    而國內也陸續發表了對白居易在日本流行原因的研究論文。先后有1996年袁荻涌《白居易作品在日本》將白居易廣為流傳的原因歸結為:一是契合日本民族的審
     
     
    ①神田秀夫.關于白樂天的影響的比較文學的考察[J].國語和國文學,1948(11),122.
    ②神田秀夫.關于白樂天的影響的比較文學的考察[J].國語和國文學,1948(11),125-126.
    ③豬口篤志.日本漢文學史[M].東京:角川書店,1984,142.
     
     
    美觀念,二是白居易的處事哲學為日本知識階層所推崇。①2004年劉瑞芝《論狂言
    綺語觀在日本的引入及其原因》一文中提到:白居易的儒釋道三教合一的思想和當
    時日本對法華信仰的推崇,造就了白詩狂言綺語觀的引入。②2016年劉妍在其《淺
    論日本平安時期的“白居易現象”》一文中認為是唐朝與平安時期時代的相似性以及
    白詩本身語言與內容的親和力即人生經歷與萬事萬物的感知以及對民眾的關心等方
    面都體現了白居易的人格魅力。③2017年堅白《為什么白居易在日本備受推崇》一
    文將白居易在日本備受推崇的原因歸結為:第一,白詩在中國本土的流行成為日本商人選本的依據,為白詩引進日本提供了條件。第二,白居易是為數不多喜愛整理文集的詩人。第三,唐代末期的戰亂使得許多詩人的文章丟失,沒有完整的文集可
    供傳播。白居易的文集成為為數不多的完整文集。第四,894年遣唐使的廢除,使
    得白居易文集能在日本文壇長期占領主要漢學地位的重要原因。④2018年許凌薇《平
    安時代白居易詩歌廣泛流傳的原因研究》將原因歸結為:第一,日本天皇對白詩的
    推崇。第二,白居易閑適詩風與日本皇室貴族甚至是本民族的審美旨趣相似。⑤2019
    年譚培培《談日本文學中的白居易情節》將白居易詩詞被推崇的原因總結為三點:
    第一,內容豐富,便于平安文人學習。第二,白居易詩詞的佛學思想以及審美旨趣
    與日本平安時代相似。第三,白居易詩文通俗易懂,語言流暢且押韻,⑥這三點原因與2019年楊帆發表的《從經濟文學視角探究日本文學中的白居易情節》⑦一文觀點
    相同,在此不做贅述。通過對上述文章的分析可以看出國內對白居易在日本深受推崇的原因探究大多相同,但也有不同的觀點,如2020年李光澤《白居易詩歌在日本的傳播原因芻議》在對日本學者研究的總結之上,提出了補充觀點,即白居易對自己詩集的分類是唐代其他作品中沒有出現過的分類方法。即白居易根據內容和體裁上分為“諷喻詩”、“閑適詩”、“感傷詩”、“雜律”四類,并且對同一卷及同一時期的作品都加以分類編排為數卷。而與其對應的《文選》大致分為詩、賦、雜文三大類,以及詩、賦、騷等38小類又按照內容將賦分成了15門,把詩分為23門。雖然這樣的做法可以體現出作者蕭統對古代文學發展的觀點與思路,但過于龐雜反鎖,
    ①袁荻涌.白居易作品在日本[J].唐都學刊,1996(03),39-42.
    ②劉瑞芝.論狂言綺語觀在日本的引入及其原因[J].外國文學評論,2004(04),74-80.
    ③劉妍.淺論日本平安時期的“白居易現象”[J].湖北函授大學學報,2016,29(23),185-186.④堅白.為什么白居易在日本備受推崇[J].文史博覽,2017(12),56.
    ⑤許凌薇.平安時代白居易詩歌廣泛流傳的原因研究[J].青年文學家,2018(18),96.
    ⑥譚培培.談日本文學中的白居易情節[J].智庫時代,2019(09),140-141.
    ⑦楊帆.從經濟文學視角探究日本文學中的白居易情節[J].今日財富,2019(20),64.
     
     
    沒有白集那樣容易接受。因此白集成為文人學習的參考書目。①
    通過上述對中日兩國關于白居易在日本備受推崇的原因梳理歸納,并結合上一小節對背景的陳述將白居易在日本得以流行的原因歸納如下:
    1.社會環境
    從外部的社會環境來看,公元6世紀至9世紀是中國的隋唐時代,對應的則是日本飛鳥時代、奈良時代及平安時代。在這一時期,隋唐的快速發展使得中國在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都取得了巨大成就,從社會制度、科學技術、教育制度以及文學成就等,在當時都屬于領先地位,吸引著周圍國家赴唐學習。而日本作為與中國往來頻繁的國家自不能放棄這個學習進步的好時機,自607年派遣小野妹子遣隋起至894宇多天皇正式廢除遣唐使,日本近300年不間斷地派遣大批遣隋使和遣唐使赴中國學習,體現出日本向中國學習先進政治制度、科學技術、佛教以及文化等的強烈意愿,這一外部因素為中國詩歌的傳播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這些遣唐使在收集文集時的首要依據是看其流行的程度,而白居易的《白氏文集》在當時的唐朝流傳甚廣,老少皆宜,因此被遣唐使廣泛收集帶回日本。
    第二,則是隋唐政府積極友好的外交政策。隋唐的統治者想要與周圍鄰國建立友好邦交關系,因此以開放的胸懷以及政策歡迎外國使節、留學生以及留學僧來中國并且優待他們,尊重他們的風俗習慣和宗教信仰,甚至有很多優秀的外國人才被聘為唐朝的官吏,如阿倍仲麻呂等。鼓勵了一大批來中國的留學僧和留學僧以及來往的日本商賈。形成了中日交流史上的第一次繁盛時期。
    從日本內部社會環境來看,第一,平安奈良時代如《文選》及《千字文》等漢籍的傳入與學習,不僅為日本帶去了先進的制度,更是為日本的文學發展起到了重要推動作用,并一定形成了漢文風潮。這些都為平安時期白居易詩歌的學習和借鑒提供了語言和文化基礎。中國的詩歌尤其是《白氏文集》成為皇室貴族爭相學習的內容。在《日本文德天皇實錄》中有提到:太宰少貳藤原岳守從唐朝商人帶回的物品中挑選出《元白詩筆》獻給仁明天皇。天皇愛不釋手并因此給其升官??梢娖桨?/div>
    時期歷代天皇都極力推崇白居易的詩文,從嵯峨天皇開始,便在宮中設置《白氏文集》的侍讀官。學習儒家經典和白居易的詩文成為天皇的必修課。在皇室的倡導與推動下,白居易的作品成為宮廷大臣之必備,吟誦白詩是宮廷中彰顯高雅的形式,
     
    ①李光澤.白居易詩歌在日本的傳播原因芻議[J].北方文學,2017(14),17-19+37.
     
     
     
    甚至還出現了專門研究白居易的結社。為白居易作品的廣泛流傳提供了受眾保障。并且也為平安時期的文壇注入了新的文風,促進了文學的發展。水野平次先生就在其《白樂天與日本文學》一文中提出:白居易的詩歌是因為給時代注入了新風尚而頗受平安貴族喜愛和推崇的。
    第二,白居易經歷了唐朝由盛轉衰的重要時期,這些起伏的經歷與感觸都在白居易的詩歌中得以表現。此時期的日本平安王朝也在經歷著王朝的衰變由于外戚奪權專政,皇室貴族的權力逐漸消失,他們醉心于詩文無暇政治,用詩文寄托他們的思緒,這與白居易詩文中的觀念相契合,因而其詩文中的內容更能引起日本社會的共鳴。
    第三,奈良時代后期由于日本文壇對漢文化的大量學習與效仿,這一時期出版的文學作品尤其是漢詩作品無一不體現著中國文學作品的影子,被稱為國風暗黑時期。為了削減漢文化對日本文化的影響,促進日本本民族文化的發展,在平安末期894年菅原道真向天皇提議停止遣唐使,天皇也下令停止了了遣唐使的派遣工作,因而白居易的作品有幸成為最后一批赴日的漢籍作品,踏上了這座文化孤島。避免了唐末戰亂對其的破壞,成為日本社會了解中國社會制度及風貌的重要參考文本。
    2.受眾群體
    白居易在唐朝中期的文人中雖不及李杜,但也已享有較高的社會地位與聲譽。雖然他一生曲折經歷了位居高官,也經歷了貶黜偏遠,但終歸官居太子少傅,屬于官僚階級。并且從其作品和成就上也可看出其文化修養較高,這一形象與平安時代的知識分子社會地位吻合。因為平安時期的文學還屬于貴族文學,只有天皇和貴族官僚才可以接受很好的漢文教育,而這些貴族的日常生活以及政治追求和遠在中國的白居易有共通之處,即有關“風月”與“仕途”。這些情感與追求上的相似易引發彼此的共鳴,所以白居易的詩歌深受追捧。此外白居易雖一生宦海浮沉,但其晚年及后世都享有較高的地位,并得以安享晚年七十五歲壽終正寢,這一美好的結局是平安時代后期知識階層的貴族所期盼的,因為在那一個動蕩的政局中,保全自身得以善終是人生的追求。
    3.思想與審美
    第一,兩者間審美情趣的吻合。不同的地理情況會孕育出不同的文化,日本作
     
     
     
    為一個島國,四面環海,氣候溫暖濕潤,四季變化分明并且長期霧氣的縈繞,更為島上增添了一抹神秘朦朧的色彩。在狹長的島嶼上狙擊了眾多不同的景象,如雪山、海灘、溫泉、峽谷、山澗、瀑布、森林等獨特的自然環境。但同時也常年遭受著各種災害,如火山、海嘯、地震、臺風以及暴雪等。這樣獨特的自然氛圍與經歷造就了日本民族對這些稍縱即逝的自然風光的敏感與熱愛,他們將對生活的感觸加入到文學中,形成了日本民族獨特的“物哀”思想。“物哀”是日本民族傳統審美意識中的重要概念,其基本內涵為:在日常生活及藝術創造、藝術欣賞中,將外在的物象與內在的情感相融合,形成的精神世界的統一,即自然與人生各種情態的觸發引申出的優美、纖細、哀愁的情感。而白居易詩中感慨自然,追求幽玄與物我交融的閑適詩與感傷詩正是對自然生活的描摹與感嘆,這與日本民族的審美情趣相契合。通過《千載佳句》中收錄的白詩,大多體現了詩人對自然對草木的熱愛。再以平安文學中接受較多的白居易詩作《琵琶行》中的“月”、“夜”、“水”、“音”的意象描寫及結尾的“哀”為例,都是通過物象抒發詩人的感慨,且多是悲嘆。這也就難怪平安朝上至天皇下至女官都沉浸在白居易的詩作中。
    第二,白居易的儒釋道相交融的思想,也是其詩文廣受喜愛與學習的重要原因。日本平安時代是佛教與道教思想興盛的時代,而白居易作品中所體現出的佛老思想正是日本文人心中所追求的,故而深受喜愛。
    4.作品特點
    白居易的詩之所以可以流傳甚廣,主要得益于他的詩歌語言通俗易懂,朗朗上
    口,不似李杜那樣辭藻華麗,更易于域外的傳播與推廣。同時白居易也是唐代詩人中作品保存最多的詩人,一生創作詩文作品多達3840首詩,并且由于白居易本人的經歷曲折而豐富,其作品的取材范圍涵蓋了中唐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四季更迭與日常生活皆是其創作的源泉。從16歲開始作詩到75歲壽終正寢,不論是涉及各年齡段的生活經歷、學習情況、出世為官,還是身處宮廷、府衙、私邸、深山,河流,甚至是顯榮貶謫、宿直退衙、游宴歌舞、哀傷歡愉、哲學思想及宗教信仰,都可以在其詩中得以體現,可謂是僅一人之作卻包羅萬象。白居易本人也在《醉吟先生墓志銘序》中提到:“凡平生所慕,所感,所得,所喪,所經,所逼,所通,一事一物已上,布在文集之中,開卷而盡可知也,故不備書”。由此可見白居易作品中涵蓋內容之廣泛,這樣的作品為平安時期知識分子了解中唐社會的制度、文化、及風貌提
     
     
     
    供了重要參考材料,堪稱一本較為完備的“文學大辭典”。因此,其既具韻律格式又
    通俗易懂的詩文備受平安文人的喜愛,得以廣泛的流傳開來。
    5.作者自身
    白居易是唐朝詩人中少有的注重整理文集之人,因此使他一生創作三千余首作品大多都得以流傳下來。而李、杜不像白居易那樣喜歡整理作品,其文章大多是后人整理成冊的,并且在其晚年還遇上了唐末的安史之亂使得許多作品遺失,因此沒能像白居易一樣對日本平安時期的漢詩產生深遠影響。
    為了對白詩在日本得以廣為流傳的原因進行較為全面地剖析,為后文平安文學對白居易的接受分析提供較為全面的背景支撐。本節首先對中日兩國就這一課題的相關研究進行了梳理,并結合前一節對平安時期及之前中日交流背景的論述,從內部原因和外部原因兩方面將其大致歸為五點:即社會環境、受眾群體、思想與審美、作品特征及作者自身。除強大的綜合國力以及友好開放的對外政策外,內部因素才是促進白詩為日本貴族喜愛的重要因素。如白居易的性格愛好與審美意識同日本民
    族的“物哀”思想十分相似,故可以引起彼此的共鳴。同時白居易的儒釋道思想尤其是佛教思想與平安時期崇尚佛法的日本相契合,故有利于其文集的傳播。此外,白居易及其作品在當時的唐朝十分廣布,故成為使者和商賈爭相收集的內容。就白居易的作品本身而言,其數量龐大,內容豐富,題材多樣,可以為日本人了解中國,學習詩歌創作提供學習的范本。并且其語言淺顯易懂,更便于日本人理解和學習。
     
     
     
    第二章平安時期日本韻文文學對白詩的接受
    通過上文對平安時期及之前中日文化交流情況,尤其是文學方面的交流進行梳
    理,不難發現日本古代文學的產生與發展與中國文學典籍的傳入息息相關。從繩文時代開始的被動接受到大和時代至平安前期的主動學習,再到平安后期的本土化進程,日本的古代文學史可謂是一部中國文學接受與創新史。
    正如前文提及,日本在上古之時是沒有文字的,只能通過口耳相傳的方式進行交流。隨著渡來人和百濟博士將大量漢文典籍代入日本,向日本傳授中國和朝鮮半島的文化,日本才逐漸開始利用漢字進行書面的表達和記錄。由此可見,在上古時代日本并沒有以文字形式撰寫和記載的書面文學。雖然從后世的文學作品中可以看到這一時期有關日本遠古神話與傳說的蹤影,但是這些形式不一的口頭文學只可看作是日本文學的啟蒙。
    真正意義上的書面文學是在漢字東傳日本后,統治者及知識階層開始利用所學到的漢字和漢語知識進行文書、律令以及文學作品的創作而開始的。倭王武給劉宋政權的上表文是最早的有記載的書面文書。其文體是按照魏晉南北朝駢文對仗的形式撰寫的,可見在當時倭王武已經對中國的文字及文學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與學習。而學界普遍認為,第一篇真正意義上的漢文文章是由推古王朝圣德太子所作的《十七條憲法》。這篇文章不論從思想上,內容上以及表達上都體現出圣德太子極高的漢學修養,同時也可看出日本當時對中國文化及文學的學習已具有一定高度。在思想上,全文十七條法令都是圍繞儒家“仁、義、禮、智、信、德”以及“三綱”撰寫的。在內容上,大量引用了中國經典的《史記》、《漢書》、《論語》及《禮記》等文獻典籍中的內容。在表達上,其遣詞造句與格式韻律等都沿襲了當時的六朝文風,其中尤對《文選》的學習和應用最為廣泛。
    到了奈良時期,隨著大量遣隋使與遣唐使赴唐學習與交流,日本與當時的隋朝以及后來的唐朝都建立了友好的邦交關系。隋唐先進的社會制度與文化不僅幫助日本逐漸建立了較為完善的社會制度完成了大化改新,使其從原來的奴隸制國家逐步過渡到封建專制國家。同時派遣的留學生與學問僧以及使者大臣通過在中國學習,具備了較高的漢學素養,并且積極地與隋唐的文人進行文學方面的往來交流,如以詩歌互答的形式進行往來。其中比較有名的有阿倍仲麻呂(即晁衡)以及空海等人。
     
     
     
    而當這些留學生與學問僧歸國時,他們從中國帶回大量的漢文典籍以及當時新興的文學內容,促進了日本文學的產生與發展。例如在這一時期誕生了三本以漢字書寫的記紀文學,即712年的《古事記》、713年的《風土記》以及730年的《日本書紀》。這三本記紀文學作品不僅包含了日本上代的歷史,同樣也囊括了諸多形式的文學內容,如日本的原始歌謠、傳說及神話等。此后,隨著奈良時期天皇對于漢文的重視,
    不僅在宮中邀請百濟博士講學,更是設立專門的漢文學習機構,將中國的儒家經典以及當時中國優秀的文學作品作為必修書目及官吏的考試科目。并規定漢文不合格者不能成秀才。這些全方面深入的漢文學習不僅促進了日本知識分子漢文水平的提高,也為日本漢文學的興起打下了堅實的文化基礎。其中詩歌作為數量龐大、短小精煉且韻律十足的文學形式,首先受到了日本貴族及知識分子學習模仿。這一時期日本第一部漢詩文集《懷風藻》以及第一部和歌總集《萬葉集》先后問世。此外,奈良時代天皇經常舉辦一些宴會,并在宴會上吟誦漢詩,以此作為展現學問及地位的方式。因此漢詩這一獨特的文學形式也就此發展起來。雖然這一時期日本的文學作品如雨后春筍般大量涌現,但大多都是對中國詩歌及一些典籍中句式、典故以及內容等的引用與移植,并呈現出漢文一邊倒的局面。
    到了平安時期,經過近兩個世紀對中國文學的學習與傳承,日本的漢文學蓬勃發展且涌現出一大批優秀的漢學人才。平安初期在嵯峨天皇在位時期日本的“唐風文化”興盛到極致,先后編撰了《經國集》、《凌云集》以及《文華秀麗集》這三部漢詩文集,被稱為—敕撰三集。其作品無論是從數量或質量方面都較前朝有了極大提升。并且相比之前的時代而言,這一時期的文人對中國文化的理解更加全面且深入,誕生了日本第一部文論即空海編撰的《文鏡秘府論》。這一時期的文學作品仍是以中國六朝文學及初唐文學的詩風及形式為主,并且由于此時期的作者與受眾群體較小主要集中在天皇及平安貴族,其詩多為侍宴詩及應制詩等宮廷詩歌。到了平安中后期,在積極學習中國文學理論及經典的同時也開始將目光轉移到日本本民族文學的發展當中,自覺地將中國文學及理論與日本民族的文學審美相融合起來。其文學作品文風及內容形式的轉變使得這一時期成為了日本古典文學史中重要的分界時期,即漢風文化到國風文化的重要轉折時期。自此日本文學開始以其獨特的文化內涵及表現形式逐漸發展起來。其中對日本平安時期文學乃至日本的古典文學影響最為深刻且久遠的當屬白居易及其詩作《白氏長慶集》。
     
     
     
    關于白居易詩歌是在何時傳入日本的,最早的記載是公元810年嵯峨天皇時期的一則軼聞。當時《白氏文集》剛傳入日本,只有宮廷中有其藏本,唯有天皇得以誦讀,別人未有此機會。于是嵯峨天皇在讀過文集后,對其中《春江》一詩頗為鐘愛,將其稍加修改變為“閉閣唯聞朝暮鼓,上樓遙望往來船。”拿給小野篁看,測試
    他的漢文水平。當小野篁在看了這句詩文后立即指出,此句中的“遙”本應為“空”,
    受到了嵯峨天皇的贊賞。①可見在白居易40歲時其詩文便已傳誦到日本,受到日本
    貴族的追捧與學習。但是白居易此時對其文集還尚未整理完畢,根據當時的情形,很可能是遣唐使以及一些有學問的留學生及僧人帶回的。
    而最早的官方記載見于《文德天皇實錄》,提到了在公元838承和五年,太宰少貳藤原岳守從唐朝歸國的商人手中得到了《元白詩筆》。因其十分珍貴,故將其獻給當時的仁明天皇,并因此獲得賞賜升官進爵??梢娫谌拭魈旎蕰r期白居易的詩文在日本就已經頗具名氣,也就是說在此之前就已有白居易的詩歌陸續傳入日本,為平安皇室及貴族學習。
    同時,從嵯峨天皇開始,日本于宮廷之中設立《白氏文集》侍讀官這一崗位。因而學習與誦讀白居易的詩文成為了天皇的必修課。侍讀官是由世代承襲的大江一族擔任的。在大江匡衡的《江吏部集》中提及:“江家之為江家,白樂天之恩也。故何者?延喜圣代,千古、維時父子共為《文集》之侍讀。天歷圣代,維時、齊光父子共為《文集》之侍讀。天祿御宇,齊光、定基父子共為《文集》之侍讀。當今盛興延喜、天歷之故事,而匡衡獨為《文集》之侍讀。”可見大江家族從大江千古開始到大江匡衡都對白居易的詩文有深入的學習和研究,是將白居易的文學作品作為專門的知識進行研究,可見其漢學造詣之深。此外,在皇室的倡導之下,平安時代的貴族及大臣也將其文學作為必備的文學修養。他們將吟誦白詩,據白詩進行創作當成是彰顯高雅以及展現文化素養的重要途徑。值得注意的是,這一時期還出現了早期研究白居易的結社“尚齒會”。還出現了許多《白氏文集》的整理本,如神田本、金澤文庫本以及那波道園本。這些文集參考了從唐至明中國的白集版本,對白居易作品在日傳播具有重要的貢獻。由此可以看出白詩不僅在平安時期廣為流傳深受喜愛,在其后世都有重要的文學地位。在公元10世紀左右,隨著白詩的流傳與學習,
     
    ①丸山清子.關于流入當初狀況的考察,白居易研究講座:第五卷:圍繞白詩受容諸問題,東京,勉誠社,1994,209.
     
     
     
    除天皇與貴族外,越來越多的平安知識分子開始接觸并學習白居易的詩文。他們逐漸擯棄了“齊梁舊體”開始轉向效仿白居易清新平易的風格進行創作。而在創作中也不再只是照搬與模仿,更多的是在作品中展現日本文學審美的情趣與特點。
    可見白居易的作品在傳入日本之后,對日本文學界造成了巨大的影響,當時的日本每每談到漢詩文,必提及《文選》與《白氏長慶集》。而白詩對日本文學的影響不僅僅體現在日本平安時期的漢詩世界中,就連平安時期的和歌文學也從中獲得了豐富的靈感,推動了其表達方式及選材等方面的革新和拓展。除了平安韻文文學外,如《枕草子》及《源氏物語》等平安物語文學與散文文學中也處處可以看出對白詩的靈活運用。并且在此后至少四百年間,日本各類文學形式中都有參考白居易文學的痕跡。正如嚴紹璗先生在其《中日古代文學關系史稿》中所指出的那樣:“對日本中古時代的文學界來說,白居易文學并不僅僅只是作為一種異國的文學珍品供人鑒
    賞和研究。它更多的是作為一種文學創作的楷模,供作家們在自己的創作活動中仿
    效。”①
    本節主要圍繞平安文學中韻文作品中對白詩的接受情況進行分析,以期從中發現日本韻文文學對白詩的接受特點。
    2.1平安時期日本韻文對白居易詩歌的接受
    2.1.1漢詩世界對白詩的接受
    日本的漢文學指的是中國文學東傳后,經過日本民族的接受、學習、模仿和改
    造,創作出的具有日本民族特色的文學形式。漢詩便是其中獨特而重要的一種文學形式。作為日本古代詩歌文學體系的兩大支柱之一,與本土的“和歌”不同,日本漢詩自產生之初就受到中國文學與文化的重要影響。
    日本漢詩大致起源于大和時代后期,在江戶時代達到鼎盛,至明治維新后逐漸走向衰退,期間綿延近1300年,對日本的詩歌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據東京出版的《漢詩文圖書目錄》統計,從大和后期到明治維新,日本出版的各種漢詩集共計769種,包括近20萬余首漢詩,而這遠遠不是漢詩的全部,由此可見日本漢詩在日本文學中的重要地位。而關于其源頭,德川時代的《詩轍》中有提及:“本邦之詩,世傳始于大津皇子,實始于淡梅帝之皇太子大友皇子也。為《侍宴一絕》:皇明光日月,帝德
    ①嚴紹璗.白居易文學在日本中古韻文史上的地位和意義[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4(02):86-96+61.
     
     
     
    載天地。三才并昌泰,萬國表臣義。在于《懷風藻》之開卷,是我邦漢詩之濫觴也。”
    ①此外漢學家江村北海及塚田大峰也都對漢詩的起源進行過相關研究。他們普遍均認
    為大友皇子為漢詩之鼻祖,并提出漢詩起源于天智天皇時代絕非偶然,是這一時期中日文化交流的必然產物。
    正如第一章所提及,此時的日本對外而言,其文化、政治、科技等方面都落后于唐朝,故多次派遣唐使和商賈入唐交流學習。唐詩作為唐代文學成就的精華,成為日本遣唐使者、留學生、僧侶以及商賈爭相收集的內容。對內而言,這一時期日本漢詩的受眾主體均為皇室貴族,并且受到天智天皇及之后歷代天皇的極力推崇,如設立專門講學漢文的機構與官職等,推動了漢文的學習與推廣。同時宮中經常會組織各類賦詩宴會,甚至開始以詩取仕,這些舉措使得漢詩得以蓬勃發展。這一階段雖處于漢詩發展初期,但在濃厚的漢文風尚的積淀下,漢詩的創作成就頗豐,在奈良中期751年,日本現存最早的漢詩文集《懷風藻》問世。作為日本漢詩的發軔之作,這部漢詩文集多詩文格式以五言為主,寫作手法多用對偶,題材多以侍宴詩、應詔之詩及詠物抒懷詩為主,深受中國六朝文學的影響。創作多學習及仿照《文選》及《玉臺新詠》,語言莊重,詩風綺靡。到了奈良時代中后期,以長屋王為中心的詩人不再拘泥于模仿六朝詩歌,開始接受初唐的詩歌題材及風格,題材開始趨于多樣化,但是在學習上還停留在表面,在創作上還是以借用模仿中國詩歌為主。在奈良時期,日本漢詩文壇的主要代表人物有:大友皇子、大津皇子、長屋王、藤原宇合、吉備真備、阿倍仲麻呂等人。至平安初期,以嵯峨天皇為中心的日本統治集團在繼奈良時代廣泛攝取六朝文學的漢學傳統之上開始積極接觸并學習盛唐文學,其中就包括駱賓王、李白、張志和、白居易及元稹等人的詩作,并且隨著皇室與貴族的重視以及上層知識分子對傳入漢文典籍學習的深入,日本漢詩迎來了重要轉機與發展,先后編撰問世了《凌云集》、《文華秀麗集》以及《經國集》這三部日本文學史上重要的三大漢詩文集。與先前《懷風藻》不同,這三大漢詩集中有大量學習借鑒唐朝的新詩出現。在格式上,開始側重運用七言,甚至還開拓了長詩以及雜體詩。在寫作手法上,除對仗外,其韻律平仄也趨于和諧。題材也更加豐富多樣,從以應制之作為主逐步擴展到交游、詠物抒懷等表達作者經歷及感受的詩作。除了官修文集外這一時期還出現了以藤原明衡編撰的《本朝文萃》為代表的私家文集。到了平安中
    ①三浦梅園:《詩轍》(卷之一),日本東京鳳出版,昭和四十七年復刊,3.
     
     
     
    后期更是開始了漢詩本土化進程。這一時期的漢詩不論從數量還是質量上都較奈良時期有了巨大發展。
    2.1.1.1平安時期及之前日本漢詩的變遷
    綜上所述可以看出,從奈良時期到平安時期日本漢詩實現了從無到有,從有到
    精,從模仿到創新的飛躍性發展。究其原因主要有四點:
    1.創作集團漢文功底的積淀
    正如上述提及,日本漢學的博興濫觴于奈良時期,這一時期為學習唐朝的先進制度與文化,天皇下令要求貴族和官員通曉漢字并全面學習各種漢文典籍,同時設立“學職”,要求學生必須學習《孝經》、《論語》及《詩經》等經典漢籍,官吏錄用考試更是以漢文不合格者不可為秀才為標準。并在文學、繪畫及書法等藝術領域全面仿唐??梢钥闯?,這一時期的日本文化以學習漢文化為主流基調,這就為日本漢詩的博興奠定了重要的漢文基礎。但由于處于創作初期,詩人的漢文基礎不夠深厚,所以在創作方面多以借用或套用中國詩文為主。而后由于歷代天皇都十分推崇漢學,到了奈良末期及平安初期更是將原來的“學職”更名為“大學寮”,并且隨著傳入漢籍種類的豐富,將漢文學習的范疇從原來的“明經道”拓展到了“明法道”“紀傳道”以及“算道”。為漢文學習及漢詩的創作奠定了深厚文學基礎。同時,歷代天皇頻繁地舉辦詩宴,為漢詩文人提供了漢詩創作的平臺。詩人們在交游與創作中不斷提升了創作水平。除中國的文學作品外,文學理論也開始在這一時期由歸國的學問僧帶回日本,空海就是其中杰出的代表。
    空海在唐朝學習數年,在其學成歸國之時,不但精于佛法典籍,在漢詩方面的造詣也是極高的。他不僅創作了許多優秀的漢詩作品,更是將中國的文學理論適時引入日本,并以《文心雕龍》為基礎,吸收借鑒了《詩格》、《詩議》、《唐朝新定詩格》及《文賦》等中國詩論文獻中的精髓,編撰出了日本第一部詩話《文鏡秘府論》。書中,空海參照中國六朝至中唐的文論內容,論四聲、舉八病,論格式、辨體裁,為日本國內的漢詩學習與創作起到了不可估量的指導作用。
    有了這些豐富的漢學積淀,平安中后期的文人不再拘泥于刻板借用中國詩歌中的詩句進行“仿寫”,而是開始將中國詩歌作為“媒介”,運用其中的典故、意象、格式、韻律等結合詩論進行自主創作。自此日本漢詩開始走向本土化的進程。
     
     
     
    2.創作主體的變遷
    首先要提及的是漢詩創作主體的變化。由于在中國漢文典籍傳入之初,其數量較少,且由于路途遙遠且艱險這些漢籍來之不易,所以只有那些從中國來的漢人后裔以及天皇貴族等少部分人得以誦讀學習,絕大多日本文人沒有機會接觸到這些書籍,使得當時懂漢文的日本人屈指可數。故在漢詩興起之初,其作家群體大多都是漢族歸化人的后代及幾位具有漢學造詣的天皇和朝廷重臣,如大友皇子、大津皇子、天智天皇以及小野等人。但是到了平安中后期,隨著以“大學寮”為代表的官學以及一些私學的興盛,越來越多的日本文人開始識漢字、學漢籍。這就使得詩人的數量及范圍得以擴大,逐步發展成為以日本貴族及官僚階級為主的本土創作群體。
    3.審美意識的變遷
    最能體現這一變化的是詩歌題材的轉變。以上述提及的《懷風藻》為例,從這部漢詩文集中可以窺探出日本漢詩發軔期作品的特點。該文集共收錄64位詩人的120首漢詩作品,其中侍宴從駕詩34首,宴詩22首,游覽詩17首,抒懷詩9首,閑適詩9首,七夕詩6首,贈答詩6首,詠物詩5首,其余為一些零散類型的詩文??梢?,這一時期的詩歌題材主要集中在兩大類,一為上層貴族的侍宴之詩,二為游覽述懷之詩。創作的內容多是歌頌天皇的政績與圣德及詠物言志等,題材范圍較為狹窄,內容大多相近,到了奈良末期和平安初期甚至一度形成模式化。這是因為在漢文學傳入之初,就是無關民間生活與政治的貴族享樂文學。漢文學起源在宮廷內,天皇及貴族將其視為一種附庸高雅的生活樂趣,加之懂漢文及會運用漢文的人屈指可數,除書寫與中國的官方外交文書外,漢詩存在的主要場合便是慶典及宴會上的吟誦。這就使得漢詩的發展受到了限制,表現為在語言上追求辭藻華麗、在內容上歌功頌德。
    直到公元九世紀左右平安中期,日本漢詩的發展開始呈現出新的轉機——日本社會的變遷、盛唐詩歌及詩論學習以及白居易詩文的傳播。到了平安中后期,隨著社會的發展,詩人們的文學基礎與創作經驗得以不斷積累。歸國的留學生及留學僧,不僅將他們在唐期間全面學習并收集的眾多優秀的漢文典籍帶回,為漢詩創作提供了不同于六朝和初唐的文風及題材內容。同時他們在留唐期間與中國唐代的文人積極往來進行詩歌互答。他們創作的漢詩與日本本土的侍宴從游詩不同,很大程度上
     
     
     
    受到了盛唐詩歌風格的影響。其內容更注重描寫人與人,人與自然以及人與社會之間的聯系及詩人自身的感受。他們創作的新型詩歌為平安時期日本漢詩文人提供了更為本土化的參考資料。這就使得日本漢詩開始走出宮殿,不再是僅僅圍繞辭藻華麗歌功頌德的宮廷之詩,開始轉型從詩人自己的日常生活及經歷出發,去尋找創作的靈感,使得詩歌的內容更加生動多樣。同時與日本民族感傷自然的審美情趣相結合,踏上了本土化的進程。
    在這些傳入日本的漢文典籍中,對日本文學尤其是韻文影響最大的當數白居易的詩文。他的詩文備受天皇推崇,并且內容與情感十分契合平安文人的心理以及日本民族的傳統審美意識,因而受到廣泛追捧。但同前代仿擬套用原句的接受不同,此時的詩人們將白詩作為“詩媒”,通過借用其中的“意象”進行創作。到了平安中期逐步形成了獨特的“白體詩”,即在模仿白詩的基礎上與本民族的審美與情感相融合。這一時期的詩人更是將白居易神化,不僅作詩贊,也在詩中頻頻出現白居易入夢或有關白樂天的傳說等。更有甚者,如平安時期的島田忠臣將自己看作白居易的兒子,將其詩文及創作理念帶到了日本,可見白居易在日本人心中的地位無出其右。
    雖然日本漢詩自其產生起便是與政治無關的享樂文學,但由于平安末期日本社會的巨大變革,造成了這一時期漢詩文風及內容的改變。平安中期日本正處于外戚專權,皇權沒落,統治階層奢靡腐敗,百姓生活困苦的動蕩時期。由于漢詩的創作團體多是官僚貴族,他們的生活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其家族或是沒落,或是遭到貶黜,或是不得善終。因此他們開始將詩歌的創作與自身的遭遇相結合,或是抒發自己懷才不遇的心境,或是抒發對朝廷腐敗民不聊生的感慨。自此日本的漢詩創作開始具有政治功能,與中國文學中“詩以言志”的文學思想相結合起來,不僅局限于侍宴及享樂之作,開始轉向詠物言志,借物抒懷的言志詩。
    4.“和魂漢才”的提出
    從奈良時期到平安時代初期,日本漢詩以壓倒性的優勢流行于日本,被稱為“漢風時期”。但在之后長期的接受過程中,日本漢詩創作團體開始具有本土意識,致力于將漢詩本民族化,使之成為日本本民族的文學形式。在這些新型漢詩文人中,島田忠臣、菅原道真及大江維時等人是這一時期的杰出代表。“和魂漢才”這一觀點,便是菅原道真在其《菅家遺誡》中提出的。他認為漢文學的創作應當以日本本土的文學內容與審美為依據,然后將中國的詩歌與詩學理論活用在作品中,以此來創作
     
     
     
    屬于日本本民族的漢詩作品。此后,大江維時在其《日觀集》中也對日本社會存在的“遙尋漢家之謠詠,不事日域之文章”的文學態度進行了批評,加之在公元838年菅原道真上奏諫言取消了遣唐使的派出,自此日本文學開始走向全面本土化的進程。
    綜上可知,這一時期的漢詩較前代有了較大的變化和發展,杰出的代表人物有嵯峨天皇、小野篁、都良香、菅原道真及島田忠臣等人。他們的作品雖具有時代之差異,但都在很大程度上吸收借鑒了白詩的語言和詩中的意象??梢?,白居易的詩文和其藝術創作的手法廣泛受到了平安詩人的鐘愛,對漢詩的發展與變遷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正如《本朝麗藻》中提出:“我朝詞人才子,以《白氏文集》為規范,
    故承和以來,言詩者皆不失體裁。”
    本節主要就平安時期漢詩世界中島田忠臣與菅原道真兩位重要詩人作品對白詩的接受情況進行分析,以期發現這一時期日本漢詩對白居易詩歌接受情況的特點。
    2.1.1.2平安漢詩對白詩的接受情況
     
    通過對他們創作的漢詩作品進行分析,筆者發現這一時期漢詩世界對白詩的接受已不僅局限于表面的效仿,開始以白詩為“詩媒”,將白詩中的詩句與內容在理解的基礎上加工創新以形成作者自己的內容。同時白詩中大量的典故與意象也為漢詩文人的創作提供了重要的創作靈感。其接受情況如下:
    1.對白詩格式韻律的接受
    除五言漢詩的創作外,這一時期日本漢詩受白居易詩歌作品的影響開始出現七言漢詩的創作。島田忠臣的《田家文集》以及菅原道真的《菅家文草》中收錄的大量七言漢詩便可看出這一語言形式的變遷。而除了常見的四句一首的絕句外,白詩的傳入還給日本帶來了律詩這一新型的詩歌體裁。雖然在當時的中國文壇中,律詩成就的佼佼者是杜甫。但由于杜甫的作品不多,且對日本文學的影響力不大,所以白居易的律詩就成為平安文人爭相學習與模仿的典范。這一形式的傳入使得漢詩的篇幅得到很大程度的擴展。同時,律詩的創作對韻律格式都有著嚴格的要求,這就要求創作者具有一定的語言功底。除傳統的律詩外,這一時期的白詩中還出現了排律。即在嚴格按照一般律詩的格式基礎上,卻不拘泥于四韻八句的傳統律詩,不斷將其延長到五韻甚至五十韻,并且各句之間嚴格遵循平仄。如白居易的《代書詩寄
     
     
     
    微之》一詩,其排律就多達五十韻??梢娺@一時期詩歌的形式和聲律都較前代更為成熟。
    而菅原道真作為日本漢文學的杰出代表,其對中國詩歌尤其是白居易詩歌的深入鉆研,為其漢詩創作的發展與創新奠定了良好的文學基礎。成為日本第一位仿照白居易律詩進行排律的漢詩文人。例如其創作的漢詩《新月》排律多達20韻,《敘意》一詩更是多達一百韻。這些都是日本平安時期長律詩的典型代表。此后,經過日本漢詩文人不斷學習與嘗試,律詩在日本漢文學中逐漸發展起來。除了這些仿照白居易七言詩與律詩創作的“白體詩”外,也出現了更為靈活的“仿體詩”,如兼明親王的《憶龜山·二首》便是仿照白居易《憶江南》的形式創作的?,F舉其中一首為例進行分析:
     
     
    兼明親王《憶龜山》
    憶龜山,
    龜山久往還。
    南溪夜雨花開后,
    西嶺秋風葉落間。
    豈不憶龜山。
     
     
    白居易《憶江南》
    江南好,
    風景舊曾諳。
    日出江花紅勝火,
    春來江水綠如藍。
    能不憶江南。
     
    可以看出這兩首詩都采用了長短句相結合的結構,其句式結構都采用了“35775”的形式,且詩歌的韻律也幾近相同??梢娺@一時期的漢詩文人對中國詩歌的學習借鑒已經不僅局限于詩句,意象等方面。他們對詩歌的格式及韻律有了一定的認知,同時能夠主動結合本民族的詩歌風格,將這些從中國傳入的文體格式靈活地運用在自己的創作當中,推動了日本漢詩的進一步革發展。更有甚者,如日本的“學問之神”菅原道真就仿照白居易的《春深·二十首》創作了《寒早·十首》。在形式上,這十首詩同白居易的二十首詩的格式相同,且每一首詩都是以同一句詩作為開頭首句,并用題目二字作為第二句的首詞作為引導。例如,白詩每首都以“何處春深好”做開頭,下一句詩是以“春深”為開頭進行創作。道真詩則是以“何人寒氣早”作為每首詩的開頭,并以“寒早”作為每首第二句的開頭。在內容上,每一章節圍繞一個內容進行講述,但彼此之間卻環環相扣,內容連貫。這一獨特的詩歌形式被稱為“定格聯章”。其中“定格”指的是固定不變的格式。“聯章”則指的是將兩首以上的相同格式的詩文連起來組成一整套詩文。這類詩文在格式與韻律上都有嚴格要
     
     
     
    求,如每首詩的字數與句數都要保持一致,并且在韻律方面也要有一定規律,文體的要求十分嚴格。菅原道真能將這一形式靈活運用在自己的創作中,可見作為這一時期的代表他在漢詩創作方面的造詣極高。
    2.對白詩詩句的接受
    這一時期的接受方式不同于平安初期對白詩詩句的直接摘錄與套用,大多作者已經對白詩已有更深層次的理解。因此,在汲取白詩詩句時多是將詩句加以消化與
    創新后再融入自己的詩文中。以島田忠臣的作品為例,在《春日雄山寺遠望》中“吹
    綻三千世界花”①化用的是白詩《春日題乾元寺上方最高峰亭》中的“見盡三千世界春”②一句。在《夏日納涼》中更是創新地將白詩中的“魚筍朝餐飽”③這一中式消暑方法,靈活化用成“把來冰顆飡三口”④的日式消暑方式??梢娫娙藢Π自姷睦斫?/div>
    程度以及詩人的獨創性。再以道真的作品為例,在《菅家后集》中的《不出門》一
    詩,其“一從謫落在柴荊,萬死兢兢跼蹐情。”⑤中的“柴荊”就出自白詩《秋游原上》中“清晨起巾櫛,徐步出柴荊”⑥一句。而“都府樓才看瓦色,觀音寺只聽鐘聲。”
    一句,化用的是《香爐峰下新卜山居草堂初成偶題東壁》一詩中“遺愛寺鐘欹枕聽,
    香爐峰雪撥簾看。”⑦一句。在《菅家文草》中,如卷二的《秋夜》一詩中“梁上雞遲知未曉”⑧化用了白詩《晚秋夜》中“鄰雞鳴遲知夜永”一句。“月光似鏡無明罪,風氣如刀不破愁。”化用了白詩《晚寒》中“急景流如箭,凄風利似刀”⑨一句。卷
    四的《法華寺白牡丹》中“名猶喚牡丹”化用了白詩《白牡丹》中“亦占牡丹名”
    一句。卷四的《正月十六日,憶宮妓踏歌》其中“此夜應同新月色,他鄉不似舊年
    心。”⑩化用的是白居易《八月十五夜禁中獨直對月憶元九》中“三五夜中新月色,二千里外故人心。”?一句。此外還有卷五《雨晴對月,韻用流字》中的“蟋蟀寒聲
    五夜秋”化用的是白詩《九日寄微之》一詩中“蟋蟀聲寒初過雨。”再如卷六《答裴
     
     
     
     
    ①②③
     
     
     
    島田忠臣.田氏家集[M].東京,免誠社,1993,84.
    白居易.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9,1286.
    島田忠臣.田氏家集[M].東京,免誠社,1993,48.
    島田忠臣.田氏家集[M].東京,免誠社,1993,127.
     
     
     
    ⑤⑥⑦⑧⑨⑩
    ?
     
     
     
    菅原道真.菅家文草[M].東京,巖波書店,1966,499.
    白居易.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9,324.
    白居易.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9,1028.
    菅原道真.菅家文草[M].東京,巖波書店,1966,499.
    白居易.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9,1724.
    菅原道真.菅家文草[M].東京,巖波書店,1966,333.
    白居易.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9,806.
     
     
     
    大使見酬之作》一詩中“相勸故人何外事,只看月詠望風嘲”化用的是白詩《將歸渭村先寄舍弟》中“詠月嘲風先要減,登山臨水亦宜稀”一句。在《后集》中的《聞旅雁》中的“我為遷客汝來賓,共是蕭蕭旅漂身。”化用的是白詩《放旅雁》中“我本北人今譴謫,人鳥雖殊同是客。”一句。卷6中更是將白居易《春江》一詩中“鶯聲誘引來花下”一句直接當做題目。這一接受類型在大江維時的作品中也有體現,其《林開霧半收》就是以白居易《重修香山寺畢題二十三韻以紀之》中的“林開霧半收”為題。諸如此類的接受案例還有許多,在此不做一一列舉??梢姷勒孀髌穼Π自娛捉邮芮闆r更為普遍。
    正如金子彥二郎曾在《平安時代文學與<白氏文集>》中對《菅家文草》中白詩的接受情況統計提到:《菅家文草》中引用化用白詩多達八十余次,涉及白詩超過五百余首,可見道真的詩文頗具白詩之風。
    3.對白詩題目的接受
    在這一時期的漢詩世界中對白詩的題目、意象及詩文中所體現的儒釋道精神的接受也較為多見。
    從對題目接受的角度來看,有許多對題目類型的靈活化用的案例。如《白氏文集》中許多詩文都是以時間為題的,這一命題規律也展現在平安時期的漢詩作品當中。如白詩中有許多帶有“八月十五夜”的題目,島田忠臣的《田氏家集》中也有許多類似的題目。如《八月十五夜宴月》、《八月十五夜惜月》以及《八月十五夜宴各言志》這三首都是以此為題的漢詩。菅原道真的《其菅家文草》中也有《八月十五夜月亭遇雨待月》、《戊子之歲,八月十五夜,陪月臺,各分一字》、《八月十五夕,待月。席上各分一字》、《八月十五夜思舊有感》以及《八月十五夜,同賦秋月如毛珪,應制》等7首以“八月十五夜”為題的漢詩。而在島田忠臣之前,日本漢詩中從未出現過吟誦月夜的詩文,可見他是現存日本古代文學中最早使用此題目與題材的漢詩文人。除了這樣直接的引用外,島田忠臣創新性地對這一題目進行化用,創作了《十二月十五夜對月》一詩。此外其文集中更是有多達22首漢詩都是以時間為題的。同樣在菅原道真的《菅家文草》中也有約58首以時間題的漢詩,。
    白居易的詩歌還多以事物命題,如四季、自然景物與景觀(雪、月、風、霜、秋月、梅、蘭、竹、菊、山川與寺廟等)以及動植物等。這些內容正如第二章所述,十分契合日本民族喜愛自然風光,感慨四季變遷的審美意識,故島田忠臣與菅原道
     
     
     
    真的作品中有許多以這些事物及景觀為題的詩。在《田氏家集》中有《早秋》、《題初雪》、《惜櫻花》、《見蜘蛛作網》、《夏日納涼》等30余首相關漢詩?!遁鸭椅牟荨分幸源藶轭}的漢詩更是多達134首。
    此外,白詩中有相當一部分的交游贈答詩,其中含有“游”“贈”“寄”“答”“別”“酬”等詞的題目有許多。這一時期的日本漢詩中也出現了這樣的內容。如《田氏家集》中以《游山寺》、《酬裴大使答詩》等以贈答與交游為題的30余首漢詩?!遁鸭椅牟荨分械倪@類題目更是多達百余首,有《春日獨游三首》、《別文進士》以及《冬夜對月憶友人》等名篇。在此之前,平安文學中還未曾涉及此類題目的漢詩作品,可見兩位作者對白詩的接受比較全面且深入。
    從對題目本身的接受情況來看,有直接引用白詩題目的案例。如島田忠臣的《無題》《自詠》以及道真的《就花枝》、《南園試小樂》以及《不出門》等都與白詩同詩名。
    也有將白詩題目化用后創作出的新題目,比較直觀地化用有島田忠臣的《落發》一詩,從中可以看出白詩《感落發》以及《嘆落發》的影子,且二者都表現出作者對衰老發出的感嘆。道真的《白發嘆》一詩也有相似之意。再如道真的《法華寺白牡丹》與白居易的《白牡丹》類似。道真的《尋隱者不遇》與白居易的《尋郭道士不遇》有密切關聯。比較靈活的化用也有不少,如道真為緬懷自己去世的兒子所作的《夢阿滿》一詩看起來就帶有明顯的中國文化特色,可以看作是從白居易懷念兒子所創作的《阿崔》一詩中獲得的靈感。
    4.對白詩中意象的接受
    從對白詩意象的接受情況來看,白詩中對自然事物與景觀的描摹為平安文人提供了豐富多樣的意象以及靈感。如島田忠臣將白詩看作是其創作的“詩媒”并在其詩中寫道“坐吟臥詠玩詩媒,除卻白家余不能”以及“聲價隨風吹扇俗,詩媒逐電激成章。”的詩句。第一例“除卻白家余不能”突出了白居易詩文的獨尊地位。第二例中“詩媒逐電激成章”更為強烈,用夸張的手法,將作者閱讀與學習白詩的感受比喻成像觸電般猛然獲得創作的靈感。由此可見白詩對島田忠臣的影響十分深刻。在忠臣的作品中我也可以發現,“詩媒”的應用不光體現在對白詩詩句的活用,更多的是將白詩中的一些意象開創性地運用在忠臣的漢詩中。如《田氏家集》中的《夏日納涼》一詩中的“蕉紗”與“夏服”是對白詩《晚夏閑居,絕無賓客,欲尋夢得,
     
     
     
    先寄此詩》一詩中“蕉紗暑服輕”中意象的接受。同時“納涼”這一意象也是從白詩中汲取而來的。此外白居易詩中對“晚春”的感嘆在忠臣的詩中也有所體現。如《三月晦日送春感題》、《晚春,同門會飲,玩庭上殘花》以及《暮春》等12首相關詩文。這一主題在其之前的日本漢詩作品中幾乎沒有見到,可見是從“詩媒”中獲得的。關于秋天在忠臣之前的漢詩作品中多是贊頌秋天的美與紅葉的美。而島田詩中的“秋”則蒙上了一層悲傷的氣氛,亦可看作是從白詩中獲得的啟發。此外島田忠臣的詩中還涉及到許多描寫“月亮”的漢詩,尤其是“秋月”這一意象的描寫也從還是中汲取了相應的內涵。白詩中的“殘花”以及“雨中花”也在忠臣的詩中展現,如《西掖門下曲飲,逢晚春玩殘花》以及上文提及的《晚春,同門會飲,玩庭上殘花》一詩提到了“殘花”,在《賦雨中櫻花》提到了“雨中花”。忠臣的學生菅原道真的作品中也有許多對白詩意象的接受。如有關“納涼”這一意象,道真也作有《納涼小宴會》。白詩中多次提到的“白頭翁”在道真的作品中就以白頭翁為題創作了《路遇白頭翁》。在《早春內宴,侍仁壽殿,同賦春娃無氣力,應制一首》一詩中不僅將春娃無氣力一句直接入題,同時其中的“殘妝”、“珠匣”也是出自白詩。春娃一句出自《洛中春游呈諸親友》,“殘妝”這一意象出自《傷春詞》,“珠匣”出于《鏡換杯》。僅一首漢詩就吸收了白居易的三首詩,可見道真對白詩的熟識程度。此外,“晚春”“悲秋”“月夜”以及“衰老”這些白詩中的經典意象在菅原道真的作品中也都有涉及,在此不一一贅述。
    5.對白詩中儒釋道精神的接受
    從對白詩中儒釋道精神的接受情況來看,平安時代的漢詩文人學習白詩大多都是學習其詩文創作的格式韻律、遣詞造句以及題材內容等表象的方面,極少深入去挖掘白詩的深層內涵。而有心深入了解詩文背后精神世界的文人也大多是將自己的經歷與見解帶入其中,所以平安時期漢詩世界對白詩的接受大多是片面的。這是由于兩個國家不同的文化背景與觀念,以及詩人的群體以及人生經歷所導致的。中國的詩歌作品多是詩以言志用來展現作者懷才不遇、批判時事以及感慨自然等情感,而日本平安時期的漢詩文人其創作大多體現的是對自然的感悟。因此這一時期日本對白詩的接受多集中在白居易的閑適詩,感傷詩及律詩之上。
    作為平安后期漢詩文壇的代表人物,島田忠臣對白詩的接受除了將其詩中的內容視為自己創作的“詩媒”外,也僅僅汲取了白詩中在描摹事物時體現的寫實精神。
     
     
     
    菅原道真則與之不同,由于道真與白居易都是官員身份,并且有著相似的宦海經歷,因此道真的作品在一定程度上繼承了白居易的儒家入世精神,其中最為典型的便是道真后期對白居易諷喻詩中精神的接受。道真的漢詩作品同他兩次升遷以及兩次被貶的經歷有關。我們可將其詩作風格大致分成得意時期與失意時期兩個階段。也是道真從“詩臣”到“詩人”的轉變。
    道真的得意時期是其兩次在京為官時期,也是道真的“詩臣”階段。這一時期所作的漢詩基本都是辭藻華麗的應制之詩。其內容或寫良辰美景,或寫風花雪月,或是歌功頌德,又或是描繪自然。道真這一階段的漢詩作品更加注重詩文的遣詞造句以及格式韻律,故雖篇目眾多,但缺乏內容上的創新與思想上的深度,很少受到重視。而當菅原道真離開朝廷,被貶地方后,其詩歌創作發生了轉變,開始出現描寫百姓生活疾苦以及訴說自己心中的憤懣的諷喻詩,逐步走向“詩人”階段。如《寒早十首》、《博士難》、《有所思》《詩情怨》《游覽偶吟》、《舟行五事》、《春日感故右丞相舊宅》以及《哭奧州藤使君》等漢詩作品都是道真作品中較為典型的諷喻詩。
    道真的所作諷喻詩數量并不多,同時其詩中的諷喻精神也與白詩中的不盡相同。在《博士難》、《有所思》以及《詩情怨》這三首詩中主要描寫的是道真因其地位與才華遭人嫉妒與栽贓,突出的是詩人本人內心的苦悶?!对绾住?、《舟行五事》、《游覽偶吟》以及《春日感故右丞相舊宅》這四首詩則是通過書寫百姓生活疾苦借此表達對官吏的批評,這兩類詩作與白居易詩作中的諷喻精神較為貼近。
    在《寒早十首》一詩中涉及到“走還人”、“釣魚人”、“浪來人”還有“賣鹽人”
    等十類人,用來做每部分的主人公。用他們的故事描寫底層百姓生活的艱苦,表達
    出道真對這類人的憐憫之情。在《游覽偶吟》①中,道真用贊州與京都進行對比將贊
    州描繪成“鳥出樊籠翅不傷,青山碧海任低昂”的自由之地。反觀京都卻是“京中水地王公宅,畿內花林宰相莊”。在那里優美的地方都被征為了王公貴族的府邸。更是通過“口戲貪憐誣犯限,眼偷臨望叱窺堂”的語句,深入刻畫了那些具有權勢之
    人的自私和虛偽。通過批評權貴表達了對百姓的同情。在《春日感故右丞相舊宅》
    中道真用詩嘲諷那些趨炎附勢的勢利小人。在《哭奧州藤使君》②中通過哀悼藤原滋
    實,向其訴說了自己的冤屈同時也對時政進行了批判。詩中用“僚屬銅臭多,鑠人
     
     
    ①菅原道真.菅家文草[M].東京,巖波書店,1966,256.
    ②菅原道真.菅家文草[M].東京,巖波書店,1966,327.
     
     
     
    煎骨髓”描寫出官吏對百姓的殘酷剝削。用“總領走京都,豫前顏色喜”刻畫出卑劣的買官者形象。用“歸來連坐席,公堂偷眼視。欲酬他日費,求利失綱紀。”去描寫宮中貪官污吏的那般丑陋。這些詩句在內容上都超越了道真個人對自我得失的計較,反而更加關注社會與百姓的利益,這些都可看作是對道真之前諷喻詩內容與精神的一種升華。
    總之,菅原道真作品中為數不多的諷喻詩突破了在此之前日本漢詩文人對白詩接受的局限,更多地從精神層面繼承了其“文章合為時而著,詩歌合為事而作”的創作理念,為漢詩的創作開拓了更為廣泛的領域。
    然而,道真創作的諷喻詩除了少數用以表現百姓疾苦,抨擊王公貴族,貪官污吏外,其余大多都是為自己叫屈喊冤,進而批判那些嫉妒自己并惡意中傷自己的人。很難看到對朝政及統治者的批判。反觀白居易的諷喻詩,其諷喻詩作詩的目的就是為了揭露社會黑暗,針砭時弊,以此反映百姓疾苦,用以批判統治階層的缺陷與不公,以達到勸諷的作用。因此,白詩較道真詩作有著更高的思想境界,這也許是因為出身官宦家庭的道真不會像從小顛沛流離的白居易那般對百姓的困苦生活有著深刻的體會。
    6.對文集中編撰與作注方式的接受
    從文集的編撰方法來看,《菅家文草》的編撰方法也體現出對《白氏文集》的模仿?!遁鸭椅牟荨肥怯伞肚凹?、《后集》以及《續集》三部分構成的。并且在編排時前1-6卷為詩,后7-12卷是收文,這樣前詩后文的編撰方法白集中也有體現。此外,白居易的詩文多用題記,道真也學習了這一方法,因此在其詩集中就出現了許多使用題記的作品。這一方式在日本平安漢詩的創作者中當屬首創。
    從作注的方式來看,《田氏家集》與《菅家文草》中出現了大量的詩注,這一方式也是從白集中借鑒而來的。這一形式最早出現于《經國集》中,發展到道真一輩對這一形式的接受更為全面且靈活,本節以《菅家文草》中作注情況為主進行分析。
    通過對《菅家文草》中的注進行分析,發現其詩注主要分為三種:一是注于詩題之后的注,二是注于詩中的注,三是注于詩后的注。這些都與白居易的作注方式如出一轍。注的內容及作注的目的主要是用以交代詩文的創作背景、創作時間、寫作緣由,也有對詩句和其中的一些詞語進行解釋和出處說明的注,還有對漢詩詩體進行解釋的注,如(應制、屏風畫等)以及其語句中對押韻情況進行的闡述。
     
     
     
    除對作注形式的接受外,菅原道真對白詩注釋的表達方式也有所接受。如白居易詩集中的注釋多是以“自此后詩……詩作”這一格式書寫的,道真的注中也有“以下……首,……作”這樣類似的語句。此外,白居易的作品中還經常會使用“……,故云”這一形式。道真的作品中也常出現這一表述??梢?,道真詩集中的注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白集作注方式的影響。
    2.1.1.3小結
    本節主要圍繞日本漢詩對白詩的接受情況進行了分析。從分析中可以發現,這一時期平安詩人對白詩的接受已從之前的全面模仿轉變為有選擇性的接受與創新,尤其是在菅原道真“和魂漢才”的號召下,日本漢詩開始結合本土的審美意識與文學形式進行創作,促進了漢詩的本土化。就對白詩的接受情況來看,對詩句的模仿的案例較前代已減少許多,更多的是將白詩作為“詩媒”進行更為靈活自主的創作,使得這一時期的漢詩煥發出新的生機,涌現出許多優秀的漢詩作品?!短锸霞壹芬约啊遁鸭椅牟荨肪褪瞧渲械牡湫痛?。同時在奈良時期和平安初期衰微的“和歌”也在這一“和風”浪潮中再次興起,開始與漢詩相互融合,成為更具生命力的文學形式。而通過對這一時期和歌的分析,發現其中也有白居易詩歌影響的身影。
    2.1.2和歌世界對白詩的接受
    如果說漢詩是中國文學影響下的產物,那么同作為日本古代韻文文學兩大支柱的和歌則是日本本土產生的文學形式。和歌源于日本的上古原始歌謠,經過長期的發展與演變形成了一種結構與音律相對定型的文學形式,故其語言與內容都具有明顯的日本民族特色。但隨著漢文學在日本的興盛,尤其是在平安初期,日本文壇一度形成了以漢詩主導,和歌衰微的形勢。而到了平安中后期,日本本土的文學意識開始覺醒,日本文人開始將注意力放在“和文學”的發展之上,至此和歌開始重新煥發光彩。但活躍在漢詩領域的相當一部分文人同樣也是和歌世界中創作的中堅力量,因此和歌的發展與演變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了中國文化及文學的影響,本節就以平安時期和歌文學對白居易的接受情況進行簡要的論述。
    2.1.2.1平安時期及之前日本和歌的變遷
    日本的詩歌文學實際上尤指和歌,源于日本的上古原始歌謠。最初是用以表達本土先民生活勞作、宗教信仰以及情感的帶有一定音律的文學形式。隨著歷代不斷
     
     
     
    地發展,逐步定型成為詩歌的形式。在內容上,從原來的祭祀、咒語、酒宴、勞作等表達情感自然流露的主題,逐步加入了詠頌事物、抒發個人情感與需求等更為廣泛的主題。在形式上,這一時期日本發明了文字用于記載史實和進行文學創作,但就抒情文學方面,這時期的文字形式還不足以能夠很好地詮釋出文人所要表達的審美情趣與思想情感。故開始借用漢字的音與義來標注日語,以此產生了萬葉假名,促進了和歌的發展。在篇章格式上也從原來字數與句數不固定的上古歌謠逐步發展成為格式規整的詩歌結構。音律也逐步形成了相對確定的五七調交錯的形式,即句數從原來偶數為主逐步過渡到以奇數為主。篇幅也由原來的長篇為主逐步發展為短歌、旋頭歌、片歌等多種形式并存的形式,但多以音律為“五七五七七”的五句體短歌為主,這就形成了日本古代和歌的主要形式。這一發展的階段性標志是——奈良時期日本第一部和歌總集《萬葉集》的誕生。自此,日本和歌開始逐步褪去了原始歌謠的雛形走向成熟的詩歌形式。
    綜上所述可知,和歌是根植于日本上古歌謠而形成的文學形式,其主題、語言、格式以及音律都具有明顯的本民族特征。但由于從大和時期開始,日本開始全面學習并接受中國的制度與文化,隨著中國的文學典籍大量傳入日本,漢文學在日本逐漸興盛起來,彼時許多日本的漢詩文人都兼做和歌,故和歌的發展也在一定程度上不可避免地受到漢文化的深刻影響。首先日本和歌對中國文學的接受是從文字與音律開始的。正如上文所述,為了更好地表達情感,和歌借用漢字的音與義進行創作的,故和歌對中國文學的最早接受是從文字及其訓讀開始的。而后,中國的詩歌逐漸傳入日本,日本和歌領域同漢詩一樣開始對六朝與唐朝的五言與七言的詩歌形式進行學習并用以規范日本漢詩與和歌的創作。和歌的序和題也都是運用漢文進行撰寫的,并且歌題的創作大多都是以中國的詩歌典籍為參照。此外,在大化改新與壬申之亂后,日本建立起天皇統治的中央集權國家,這一時期中國的儒學思想與典籍對日本文學創作的影響頗深,和歌作品進一步脫離原始歌謠的神化性,開始逐步轉向敘事性的創作。除了贊頌帝德的宮廷頌歌外,也開始加入一些對人生的追求與對社會的關注,許多歌人在創作時還在作品中融入了儒家的教化思想,如綱常倫理之說。并且在這一時期隨著佛學在日本的傳播,歌人的創作也受到了佛學無常哀感思想的影響?!度f葉集》作為這一時代的集大成者,其中收錄的各時期的作品不僅很好地體現出從飛鳥時期到奈良時期和歌從集團性逐步向個體性、神性走向人性、抒情
     
     
     
    性結合敘事性的和歌發展情況,同時也體現出這一時期日本文學對六朝文學作品及文學理論的接受。有對詩賦題材與語言的接受,如對《文選》與《藝文類聚》中謝惠連的《雪賦》、謝希逸的《月賦》、鮑照的《詠雪》及沈約的《詠月》等詠物詩賦中的語句詞匯的接受。也有對詩歌形式的接受,如將《文選》中的賦題形式用在和歌創作中,將《詩序》中為詩作序的傳統引入,在歌后附序。但是與《詩序》中的以序顯志概括詩文思想的用法有所不同,《萬葉集》中的序多是對情感的增補,可見其創新之處。還有對《文心雕龍》中“鋪采摛文”這一寫作形式的借鑒,多體現在其中的寄物陳思歌中。同時也有對《游仙窟》中散文創作形式的接受,開始創作如《有由緣雜歌》等的歌物語。諸如此類的接受情況還有許多,可見不僅是漢詩領域,日本本土的和歌作品也都在創作題材、內容、思想及形式等方面積極引進并學習中國的詩文及理論,使得日本在文化交融中實現了文學的發展與創新,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而后到了平安時期,漢文學在日本一度形成盛況,故國內外眾多學者將這一時代稱為“國風暗黑時期”。即漢詩興盛,和歌衰微的漢文化時期。但其實不然,雖然這一時期的日本文學確實受到了中國文化的沖擊和影響,但這兩者的發展是相輔相成的。都是在吸收中國文學的基礎上,將這些外來文學的形式與理論醇化為日本本土文學的一部分,進而促進日本和文學的變革與發展。
    2.1.2.2《句題和歌》對白詩的接受
    在平安初期的和歌世界中,主要是受六朝《文選》及初唐文學的影響。到了平安中后期,盛唐詩風伴隨著白居易的詩文傳入日本。其詩中對事物、景色、環境的細致描寫以及對情感的細膩表達都十分契合日本民族的“物哀”思想,從而推動了和歌的寫實性與抒情性的發展,其淺顯易懂富有韻律的語言更是推動了和歌音樂性的發展。因此平安歌人與同代的漢詩文人一樣,開始以白居易為“詩媒”,從中汲取豐富的題材、詩句、詞匯及意境等用以和歌的創作。
    不同的是,和歌對白詩的接受是將白詩音律化后再翻案作成和歌,即以白詩的詩句為歌題,然后再運用日本的三十一音律闡述此詩句的內容,這一創作和歌的方式被稱為“句題和歌”。這一形式順應了當時日本文壇的“和風化”趨勢,將白居易的詩歌與日本民族的審美、情感相結合進行創作。而對這一形式首先進行大規模嘗試的是大江千里奉宇多天皇之命所編撰的《句題和歌》。
     
     
     
    《句題和歌》大約成書于寬平六年(894),共收錄和歌125首,分為春部、夏部、秋部、冬部、抒懷部、風月部、游覽部以及離別部八個部分。由于是和漢文學的早期嘗試,直接照搬的部分比較多,因此學界對這一和歌集的態度褒貶不一。從藝術創新的角度來看,許多學者認為這部和歌集缺乏創新之處,因為其內容幾乎都是對白居易詩句的直譯與模仿,缺乏創新性與自主性。但是也有學者認為,在這些作品中也有體現出作者自己的見解。就客觀角度來看,作為初期的創作嘗試,《句題和歌》的創作確實是以直接引用和直譯為主,其語言和內容不夠具有創新性。但是作為中日文學交融過程中本土化階段的產物,這一形式不僅為和歌的創作拓寬了題材,也為和歌的創作與發展提供了新方向。
    關于其對白詩的具體接受情況,金子彥二郎在其《平安時代文學和白氏文集》中做了具體考證。其中依據白詩所作的和歌有74首,涉及白詩66首,占到所涉及中國文學作品的67%。其具體的運用分布為:春部中有14首,夏部中有7首,秋部中有14首,冬部中有11首,風月部中有7首,游覽部中有8首,離別部中有2首,抒懷部中有10首,由此可見大江千里對白詩的運用十分廣泛。通過對其中白詩具體運用情況的分析,筆者發現運用“句題和歌”這一形式對白詩進行接受和運用的情況大致可分為三類:
    第一類,也是最直接的一類接受形式,是將白詩詩句用日本的三十一音音律化
    后不添加任何改動地直譯出來。這一類的和歌有10首,如大江千里取白詩《楊柳枝
    詞》中“綠絲條下不勝鶯”①一句為題,作“樹梢添枝條,吐出新綠絲,鶯飛來此歇,弱嫩不勝力”。②取《春江》一詩中“鶯聲誘引來花下”③為題,作“鶯啼的聲音吵吵鬧鬧引我們來到花下。”④這些都是直接選取一句白詩翻譯成自然流利的一首和
    歌,并將其中的意象在歌中表現出來。雖然這一接受形式較為直接,但也體現出作者已經開始有意識地將白詩中的意境日本化。為后期和歌創作的發展提供了基礎。
    第二類,也是運用最多的一類,是在直接引用和解釋白詩的基礎上,加入新的
    內容以及作者自身的感受。這一類的和歌有15首,如取《嘉陵夜有懷》一詩中“不
    明不暗朦朧月”⑤一句為題,作和歌“云遮月掩其光,春夜的隴月十分珍貴。”⑥這一
     
    ①白居易.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9,2167.
    ②金子彥二郎.平安時代文學和白氏文集句題和歌千載佳句研究篇[J].日本,培風館,1943,588.
    ③白居易.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9,1190.
    ④金子彥二郎.平安時代文學和白氏文集句題和歌千載佳句研究篇[J].日本,培風館,1943,587.⑤白居易.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9,836.
     
     
     
    和歌不僅是對原詩的意境進行了闡述,還加了一些作者賞月后的體會在其中,這是原詩所沒有的??梢?,這類作品是和歌詩人,在理解原文內容的基礎上,加入自己讀后的體會以及對所描寫事物的感受。在這一類的接受情況,作者將句題和歌這一形式與本土化更為巧妙結合運用在了創作中。
    第三類,是在借用白詩意象的基礎上,通過消化原詩句,然后用自己的語言創作和歌。這一類和歌有8首,到了這一時期,和歌對白詩的接受已經逐漸向日本和
    文學的內容與情感靠攏。如《浮生于夢》這一歌題,化用自白居易的《野性》一詩
    中“浮生短于夢,夢里莫營營”①一句,來感嘆時間流逝,人生苦短的悲傷。在這里
    大江千里則是將其與日本民族的“哀”相結合,以此感嘆吾心無所依傍。在夢里時暫覺有所依靠,但是醒來發現卻是空歡喜一場??梢娫谶\用白居易詩歌中的意象時作者不僅加入了自己的理解與感受,更是將其與本民族的審美相結合靈活運用到創作中。
    在這之后,許多歌集中都對“句題和歌”這一形式以及白居易的詩歌加以運用。如在《伊勢集》中就收有10首句題和歌作品?!段募偈住分懈且园讟诽斓脑娋渥骶漕}和歌。這些和歌或引用和化用白詩的語句和意境;或采用詩中的部分語句與詞匯,如七言中選五言或兩聯并一連等形式;再或是將詩中的意象與本土情感相結合,創作出具有日本民族特色的和歌。此外,還有許多仿照白居易作品格式進行編排的書籍,如紀貫之仿照白居易《白氏六帖》的編排形式,創作編排了《古今和歌六帖》。再到后來的《千載佳句》與《和漢朗詠集》,書中的作品看似直接選用了大量《句題和歌》以及《白氏文集》中的詩歌,或其中的部分佳句作為獨立的篇章,但實際上已經脫離了原詩的意義與情感,將其與本土的審美與情感相結合成為新的內容。
    2.2平安時期日本韻文對白居易詩論的接受
    除了對白詩格式、語言、意象等方面進行接受外,這一時期的日本文壇開始將目光放到更深層次的內容上——對白居易詩學理論的學習。故這一時期歸國的遣唐使者開始帶回大量如《詩格》、《詩品》、《文選》及《文心雕龍》等這樣經典的中國文論作品,使得日本文人開始接受更為系統的詩歌學習與創作??蘸8且罁@些
     
    ⑥金子彥二郎.平安時代文學和白氏文集句題和歌千載佳句研究篇[J].日本,培風館,1943,596.
    ①白居易.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9,2235.
     
     
     
    經典的文論編撰了日本第一部詩話作品《文鏡秘府論》,以供平安詩人學習,并規范其漢詩的寫作。這一書籍的問世使得中國先進的文學創作思想及理論在平安韻文世界中得以廣泛傳播開來。
    以日本漢詩為例,漢詩雖生于日本,但其根卻在中國。有對中國“風雅”傳統的接受與創新。中國詩歌的“風雅”之說在《毛詩序》中就有較為詳盡的闡述。“風”指的是美刺和教化的功能,臣對君要進行委婉勸諫,君對臣要有教育感化。所以“風”不是直諫批評,而是以歌謠的形式詠出,讓統治者意識到,然后自發反省,從而達到修正的目的。“雅”則為正,指的是一言一行都要符合禮儀規范。故“風雅”二字放在一起,既指《詩經》,又可用以表達教化規矩之意,還有表達文人墨客風流儒雅之意。日本漢詩中也有“風雅”一說,是在承襲中國詩學中“風雅”內涵的基礎上,與本民族“幽玄”的審美情趣相融合的一種藝術風格。在創作思想上,不同于中國“居廟堂之高則有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的仕人精神,日本漢詩具有“超政治性”,即遠離政治生活和社會現實,追求自然與個人情感的表達,這一差別是由于兩國歷史文化背景的差異所導致的。日本是一個狹長的島國,受地形與季風的影響其氣候多變,并且南北狹長,故自然景物的差異較大。但是,島內資源豐富,這就使得日本民族形成里喜歡描繪自然景物的情感。也為他們的創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他們通過創作詩歌來抒發自己對自然變化無常及人生無常的感慨。此外,日本的政權是由少數貴族所有的,不存在類似唐朝那般的科舉制,所以平民不會有入仕的機會。這就使得具有文化修養的文人多是皇室、貴族以及官吏。但這一群體大多并無實權,所以他們無心政治,創作詩文僅僅出于享受,而非要以此達到政治教化的目的。此外,雖然日本漢詩是在中國詩歌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但是其自然清新的審美傾向及對自然的描摹與贊美卻是極具民族風格的。這是因為日本漢詩的創作多是以由景入情的手法來表達作者對自然的感嘆,并以此展現日本民族以悲為美的“物哀”美學特點??梢?,日本漢詩雖然對中國詩學中的“風雅”所有承襲,但更多表現的是日本民族獨特的審美情趣。自此,日本的“風雅”內涵開始與中國的“風雅”精神漸行漸遠,最終形成了具有日本民族特征的文學理論。
    有對儒家實用主義精神的接受。對于詩歌的作用孔子提出了“興觀群怨”的主張。他將文學看作是表達個人情感、體察社會風俗、諷喻政治民生、溝通人際關系
     
     
    的工具。這充分體現了文學所具備的實用主義特征。①這樣的詩學思想與當時日本統
    治者的需求一致,所以被用來作為維護統治的工具進行推廣。文學作品作為思想傳
    播的媒介,成為這一思想的載體,進而融入到日本的韻文創作中去。
    隨著日本漢詩創作的不斷發展,中國文學作品中的實用主義精神開始潛移默化地對日本的文學思想產生影響。舉《懷風藻》為例,其編撰作者在序言中就對詩歌“調風化俗”、“潤德光身”的功用進行了相應闡述。并且在編撰這一文集時也是以“恢開帝業,弘闡皇猷,道格乾坤,功光宇宙”作為其目的。其中所收錄的詩篇不僅蘊含著濃厚的教化與功利思想,同時也展現出儒家思想中以“仁”為核心的人本主義思想。這樣的文學創作傾向使得繼《懷風藻》之后的日本文學作品逐步開始擺脫《萬葉集》以來“頌神”的創作風格,實現了從神本主義到人本主義的轉變。自此,人開始作為創作的主體,成為文學話語的中心。
    除了儒家的詩學思想外,這一時期的韻文世界還受到道家隱逸文學的影響。從這一時期作品題材和內容的變化可以發現,涌現出許多以“訪山涉水”為題材的作品,其中包括“追尋”、“隱逸”、“山人樂”、“超然”、“幽谷”以及“閑居”為題的作品。從中可以看出這一時期的詩人群體想要遠離凡塵俗世、欲流連在山水之間的幽隱之趣。同時也展現出樸素、真實以及自然的原始神道精神。反映了日本文人對自然以及恬靜生活的向往。而這種隱逸思想的產生也對之后日本文學審美意趣的重構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可見隨著這一時期日本漢文學的發展,那些根植于日本本土文化中的神道思想以及大陸文化中的儒道思想相互交流、相互滲透、相互融合,逐漸孕育出日本文學自然、真實、淡泊的審美意識,對對之后本土審美意識的重構產生了較為深遠且持久的影響,這一影響及轉變在平安中期的和歌復興時期又得以進一步鞏固發展。
    除了對中國傳統文論的接受外,最為顯著且充分的要數這一時期韻文世界對白居易詩論的接受。白居易本人不僅在其詩文創作中實踐著自己的創作理論與思想,更是在其《與元九書》中將詩學的傳統、創作的經驗進行闡述,最終形成“文章合
    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的觀點,作為其詩論的中心。平安文人充分學習他的詩學觀點并將其重點運用在漢詩與和歌的創作中,促進了日本文學的革新。
    白居易的《與元九書》共有二十段,其中第一段和第二段圍繞的是寫信的背景
     
    ①王希宇.論王朝時期日本漢詩與文化主體意識[D].蘇州大學,2017.
     
     
     
    與目的。第三段和第四段對詩歌的緣起、本質、形式、內容及情感的表達進行闡述并提出了自己的觀點。而后五段到六段以朝代為序,列舉了一些作家及作品來闡述詩歌發展的歷程以及詩學思想的保持與變遷,肯定了其中寫實主義的優良傳統。之后的段落則是圍繞白居易的成長經歷以及為官后的宦海經歷進行闡述,以及對這不同階段詩歌創作經驗的總結,最終得出上述結論。在這篇文章中體現的詩學思想大致可以總結為以下五點:
    (一)“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的現實主義創作原則。
    (二)“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感人心者,莫先乎情”的思想情感抒發。
    (三)“詩者,根情,苗言,華聲,實義”的內容與形式統一。
    (四)“韻協則言順,言順則聲易入”的語言韻律協調順暢。
    (五)“其余詩句,亦往往在人口中”的將詩歌向通俗化推進。
    一是對白居易詩學理論核心內容的學習,即學習其“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的現實主義創作原則。在文中他提到詩歌創作需根植于社會,用以反映社會現實。他將《詩經》看作是六經之首,因為圣人用詩來感化人心,使得天下得以太平。而《詩經》中的“六義”則充分體現了中國詩歌的傳統。從內容上看,“風”展現的是民間生活與情感;“雅”展現的是贊頌帝德或針砭時弊;“頌”則是關于祭祀和頌歌的。從表現手法上看,“賦”“比”“興”三者又是相輔相成的。它們的結合使得詩歌在寫實的同時也能將作者的情感很好地展現出來。因此,白居易的創作多是以此為依據,同時根植于社會,且具有強烈的現實主義寫實風格。他提出,詩歌應“為君、為臣、為民、為物、為事”而作,需反映社會現實,這樣讀者才能通過聽詩來了解社會現況。他還認為,詩歌應當要發揮救濟人病,裨補時闕的社會功效。他用“上以紐王教,系國風;下以存炯戒,通諷喻”來闡述詩歌的作用。他認為詩歌需讓上位者補察時政,讓百姓宣泄疏導心中的情感。通過這樣的文章,天子與百姓得以上下溝通,人們的憂樂相同,天下自會達到和樂的場景。而三皇五帝之所以可以將國家治理好,原因就在于其通曉了詩中所要表達的諷喻涵義并以此為鑒,來修正自己。
    日本平安時期的漢詩也接受了這一創作思想,正如前文所言,島田忠臣與道真甚至是后期的和歌詩人都對白居易的現實主義的寫實風格廣泛的運用到其漢詩創作中,不同的是,由于日本社會背景的特殊性以及兩位詩人與白居易的經歷與地位的
     
     
     
    差別性,導致對白居易這方面的接受還大多停留在寫實階段,其中菅原道真的接受則更為深入。因為在其貶謫期間創作了相當一部分依照白詩的諷喻詩。不同的是,菅原道真的詩更多體現的是對自己仕途艱難的苦悶以及對貪官污吏,善妒小人的批判。而具有與白詩相似針砭時弊,諷刺和勸諫統治階層的漢詩卻寥寥無幾,這與日本的文學傳統息息相關。
    然后是從“感人心者,莫先乎情”的角度出發,注重情感的表達。白居易認為詩文中要表達的“情”是既要表達個人之志,更要表現超越個人愛恨情仇的“圣人之情”。因此,文學作品抒發的情感不應僅局限于詩人的個人情感。他批評屈原、蘇武等人“各系于志,止于傷別,歸于怨思”的創作風格。這是因為他們僅僅在其詩中表達了對于離別的傷感以及對于不公的憤懣等這些抑郁愁苦的個人情感。白居易的這一思想也充分體現在其對自己四類詩文的不同態度之上。如就大眾喜聞樂見傳播甚廣的“律詩”,他卻評價道“時之所重,仆之所輕”。因為在他看來雜律詩“或誘于一時一物,發于一笑一吟”,只是用以抒發他個人的感悟,并沒有上升到“補察時政,泄導人情”的高度。評價最高且最為重視的是他的“諷喻詩”。由于這類詩作契合了白居易的觀點,故在評價這類作品時稱其具有“兼濟之志也”。同時,日本平安文學在這一時期也開始從之前的集團性逐步過渡到個體性,多注重作者自身的情感表達。但由于日本文學的“超政治性”以及日本民族“物哀”思想的影響,漢詩與和歌的創作大多學習接受的是白居易的閑適詩。因為詩中的諸多意象為漢詩與和歌的創作拓寬了題材,并且契合日本民族熱愛自然、贊頌自然的民族傳統。因此,平安文學雖然從白詩中習得了表達細膩情感的方法,但兩者對情感表達的需求不盡相同,一個注重的是個人對事與物情感的抒發,一個注重的是“兼濟之情”。
    三是把握“根情,苗言,華聲,實義”,即要注重內容和形式之間的統一。白居易把“情”、“言”、“聲”、“義”分別比作是樹木的“根”、“苗”、“華”以及“實”。正如植物的根與果實一樣,詩歌中的情與義是一篇文章的核心內容。因此,在詩歌創作過程中其內容要做到“根情與實義”的統一。聲與言是植物的苗和花,故在形式上要做到“苗言和華聲”。只有根深,才能葉茂并且開出美麗的花朵結出豐碩的果實。白居易認為詩歌的創作要以內容為根本,語言與韻律為內容服務,只有形式與內容相互統一,詩歌才能更好地展現內容,發揮其抒情言志的作用。此外,白居易還提出了“篇無定句,句無定字;系于意,不系于文”的觀點,認為詩歌的創作應
     
     
     
    該嚴格按照六義的要求,以發揮其針砭時弊的作用。他反對六朝以來出現的脫離現實只追求辭藻華麗的文風,認為這些只是“嘲風雷,弄花草”,徒有華麗的語言,卻“吾不知其所諷焉”。這奠定了白居易語言淺顯通俗的特點。平安時期的文人也正是看中這一特點,在學習白居易創作風格的同時,也十分注重內容與形式的統一。
    但這一觀點并不代表白居易不重視語言與韻律,白居易同樣也強調“韻協則言
    順,言順則聲易入;類舉則情見,情見則感易交”。表示在創作詩歌的過程中要注意韻律協調且語言通順,因為聲音悅耳才能使得所作詩歌感人。在白居易看來,優秀的詩歌作品應該是兼顧情感、主題、韻律及語言等多方面的。日本平安時期的漢詩與和歌對白居易詩文的形式與韻律有著廣泛的應用。首先正如上文提及,這一時期受白居易七言詩與律詩的影響,日本的漢詩也從原來的五言變為七言,從原來的四句絕句,變為八句律詩甚至是更長的長律,其韻律與格式也與白詩十分相似。
    最后從“其余詩句,亦往往在人口中”的傳播學角度出發,應不斷將詩歌向通俗化的方向推進。在《與元九書》中白居易寫道:“禮、吏部舉選人,多以仆私試賦判為準的。其余詩句,亦往往在人口中。”可見此時期官府選人多以是否掌握白詩為評判標準。所作詩歌應是那些在民間“士庶、僧侶、婦孺等人之間傳誦者”。這也是前文提及白詩為何能傳入日本的一大原因。這一時期平安文壇對白詩的接受除了將其作為“詩媒”從中獲得靈感外,其語言特色的運用也是十分廣泛的,為了方便訓讀和傳播,日本平安文人在作漢詩與和歌時多是運用通俗易懂,朗朗上口的語句進行創作,使得平安韻文得到了廣泛的發展與傳播。
    2.3本章小結
    總的來說,通過以上兩節的分析可以發現,白居易作為這一時期風靡日本文壇的人物,其詩文為日本貴族及文人的創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促進了日本漢詩與和歌的成熟。而這一時期對白詩的接受已經不再僅僅是模仿,更多的是將其與本民族的審美與文學特點相結合。
    就白居易詩文的接受情況來看,日本韻文最初是以直接接受為主的。學習白居易的七言詩與律詩進行創作的,并且移植白詩中的詞句入詩。之后隨著漢詩的發展,漢詩文人開始化用白詩中的意象、典故、及其詩作中表達的內容,并且結合平安時期的社會背景以及本土的審美傾向進行創作。在和歌方面,出現了“句題和歌”的形式。這一形式的出現為白居易的詩作披上了“和風”的外衣,使其從語音、語言
     
     
     
    及內容上更加趨于本土化。這一轉變與平安中期盛行的“國風文化”和菅原道真提出的“和魂漢才”思想有著緊密的練習。這些文人在學習漢文學的基礎上,將其與日本的和文學相融合,實現了漢詩與和歌的本土化的轉變。
    就白居易詩學觀念的接受情況來看,白居易的詩學觀是在繼承儒家寫實理論的基礎上形成的。他通過強調形式與內容的統一,詩人思想情感的表達以及語言的通俗化和韻律化等方面,大大豐富并影響了當時唐詩的發展。不僅為后代創作產生了深遠影響,同時也受到文化圈內鄰國尤其是日本的廣泛學習。這一時期的日本因其社會的變遷和審美意識的逐步建立,開始對白詩中的諷喻精神,佛老思想加以吸收。此外以菅原道真為代表的平安詩人開始注意詩歌“詩以言志”的特點,同時將其與本民族的審美特色相結合,促進了日本和漢文學的發展,為日本文壇注入了新思想與新形式。
     
     
     
     
     
    第三章平安時期日本物語文學對白詩的接受
    “物語”,是日本古典文學中的一種重要形式。大約興于公元十世紀左右的平安中期。主要指故事、雜談之類的文學形式,也被稱為是日本文學中最早的“小說”。其內容和形式也都參考了中國六朝文學以及隋唐的傳奇文學??梢?,自日本物語文學這一文學形式誕生之初便受到中國文化及文學典籍作品的影響,其中盛行于平安時期的《白氏文集》對日本物語文學的影響可謂最為廣泛且深入。
    3.1平安時期物語文學對白詩的接受情況
    平安時代最早關于白詩接受的物語文學應始于《竹取物語》與《伊勢物語》這兩部物語文學的開山之作?!吨袢∥镎Z》大約成書于公元九世紀,是日本第一部傳奇物語。其作者一般被認為是一位精通佛典與漢籍的男性文人。故事圍繞的是輝夜姬向五位貴公子提出的五個難題進行講述,其中從故事情節和地理方物上都可以體現出作者的“唐土情結”。在尋找蓬萊之玉枝一節中,車持皇子向輝夜姬描述其尋物的
    航海經歷時不禁讓人聯想到白居易《海漫漫》中“海漫漫,風浩浩,眼穿不見蓬萊
    島。不見蓬萊不敢歸,童男丱女舟中老。”①一句的痕跡。再如大約于公元十世紀初
    成書的和歌物語《伊勢物語》,其中多達6處被認為與白詩有著緊密的聯系。如第39段、45段以及87段有運用《長恨歌》的痕跡,91段有對《三月三十日題慈恩寺》仿照的痕跡,101段中的“藤”與白詩的《紫藤》一文有著密切的關聯。之后還有《源氏物語》、《宇津保物語》、《今昔物語集》以及《唐物語》等物語文學相繼問世,其內容和語言都有對白詩或多或少的接受。在這些物語文學中,《源氏物語》作為日本平安文學及物語文學的代表,對白詩的接受案例最為廣泛且靈活,成為歷來日本白居易研究及平安文學研究的重點課題。故本文也以《源氏物語》為中心,分析其中對白詩的接受情況。
    3.2《源氏物語》對中國文學的接受情況
    《源氏物語》一書大約成書于公元十一世紀,其作者紫式部出生于貴族書香門第。父親藤原為時是當時著名的漢詩文人,故具有較高的漢學造詣。紫式部在這樣的家庭熏陶下自小便熟讀漢籍,積累了較為深厚的漢學底蘊。后因其才華被召入宮中侍奉中宮彰子,為彰子講解《白氏文集》。從其成長與生活軌跡可以看出紫式部對
    ①白居易.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9,149.
     
     
     
    漢籍尤其是《白氏文集》的偏愛程度和熟識程度,這就不難解釋《源氏物語》中對白詩引用充滿多樣性與靈活性。
    關于《源氏物語》中對中國文學作品的引用情況,自古以來便是中日比較文學研究的重點課題,有鐮倉時期藤原伊行的《源氏物語釋》及四辻善成的《河海抄》等用漢文典籍作注,指明《源氏物語》內容和文字表達中與漢文典籍的關系。而今丸山清子教授、中西進教授以及嚴紹璗教授在依據這些文獻典籍的基礎上繼續深挖《源氏物語》中中國文學作品的分布情況,并在其各自的著作中進行了較為全面的列舉歸納歸納。盡管考證的結果并不完全相同,在引用文獻及數量上也有些許差距,但都展現出《源氏物語》中對漢文典籍的廣泛引用。本文主要根據的是丸山清子教授的考證進行分析歸納,對《源氏物語》一書中內容及語言對中國文學尤其是白居易詩文的接受情況與特點有一個較為全面的了解。
    通過對書中涉及的全部中國文學作品進行統計發現,《源氏物語》一書中共涉及到26種中國文學作品,主要以《文選》、《史記》、《莊子》及《蒙求》為主。其引用分布在全文多達43卷中,運用次數超過185次(其中包括重復涉及的5部作品,共計29次)。并且通過對其引用情況的分析可將其大致歸為三類:一是直接引用中國文學作品中的詩文共24項,二是借用中國文學作品中的意境、典故及詞匯等共39項,三是化用中國文學作品中的內容共122項。由此可見紫式部深厚的漢學積累,并且能在《源氏物語》的創作過程中充分的將這些文學積淀運用其中。嚴紹璗教授在其《中日古代文學關系史稿》中就提到:“如果紫式部離開了她生活的土壤,當然
    就不會有《源氏物語》這部杰出的作品;如果紫式部脫離了她所深諳的中國文化素
    養,那么《源氏物語》這部作品也就不會像世人讀到的那樣杰出。”①由此可以看出
    中國文化和文學作品及思想對紫式部和其著作有著重要影響。
    而在這些涉及到的文學作品中,僅對白居易詩歌的接受案例就多達102次,從數量和運用程度上都具有壓倒性優勢,占到了全部接受案例的55%。針對物語中白詩的接受案例,筆者通過列表的形式進行了統計。
    通過對《源氏物語》中各卷白詩引用情況的歸納可以看出,整部物語與白詩有關聯的篇章占到33卷,涉及白詩48篇(包括《長恨歌傳》)其引用類型大致也分為:直接引用,借用和化用三類。其中直接引用占17項,借用占16項,化用占69項。
    ①嚴紹璗.中日古代文學關系史稿[M].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1987,6.
     
     
     
    可以看出紫式部對中國文學作品,尤其是對白居易詩文的熟悉程度,并且作者并不是一味地單純摘引其中的原句,而是通過自己對這些中國文學作品獨特深刻的理解,巧妙靈活地將這些內容運用到其作品中,如:活用其中的典故、詞匯及意象,將物語中的故事情節與白居易詩中的情節相互聯系等。這些都展現出紫式部高超的漢學功底和絕妙的表現手法。
    3.3《源氏物語》對白詩的接受情況
    《源氏物語》一書中大量援引了白詩中的詩句、典故以及意象。通過列表分析,筆者將其對白詩的接受情況大致歸為三類:引用、借用以及化用。1.直接引用白詩
    直接引用指的是直接將白詩原句或部分句子直接套用在作者創作中的援引方式。通過對表格中白詩引用情況的統計可知,這類案例共有17項。
    《桐壺》一卷中對白詩的借鑒最為頻繁,其中有兩處為直接引用。一處是在描
    寫桐壺帝欣賞《長恨歌》畫卷時,直接引用《長恨歌》中詩句,寫道:“詩中說貴妃
    的面容和眉毛似‘太液芙蓉未央柳’。”①此處將更衣與楊貴妃的形象進行比較,以此
    來襯托更衣的美。此外,在說到與更衣的誓言時,也引用了《長恨歌》寫道:“以前
    晨夕相處,慣說‘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共交盟誓。”②在《夕顏》一
    卷中當描寫源氏公子思念逝去的夕顏時寫道:“源氏公子回想起五條地方刺耳的砧聲,
    也覺得異??蓯?,信口吟誦:‘八月九月正長夜,千聲萬聲無了時’的詩句便就寢了。”
    ③這句話引自白居易的《聞夜砧》。原詩表達的是夫人思念遠行丈夫,不得見愁苦萬
    分,而此處引用此句表達的是源氏的孤寂以及對夕顏的思念。在《魔法使》中,紫姬去世后許久,源氏仍十分懷念她,故終日郁郁寡歡。在梅雨時節的一天夜里,正
    當源氏緬懷紫夫人之時,忽然天空烏云密布,一陣雨把燈都澆滅了,四周一片漆黑,
    此時源氏吟誦道:“蕭蕭暗雨打窗聲”。④這句話出自白居易《上陽白發人》一詩中“耿耿殘燈背壁影,蕭蕭暗雨打窗聲”⑤一句。在白詩中原是描述薄命女上陽人在后宮孤
    獨凄苦的生活,但紫式部此處引用這句詩是用來表達源氏失去愛人的悲同與凄涼其
     
     
    ①紫式部,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10.
    ②紫式部,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10.
    ③紫式部,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76.
    ④紫式部,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731.
    ⑤白居易.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9,1136.
     
     
     
    境遇和感受與上陽人一樣。再如《玉鬘》一卷中描述的是玉鬘在乳母一家及妹妹的陪同下離開筑紫趕往京都的歷程。一路上他們歷經了重重艱險,當聽到船歌聲時,
    豐子介就聯想到自己的處境:在京中無依無靠十分孤獨,一時間與家人離別的悲傷
    涌上心頭,不由感嘆道:“涼原鄉井不得見,胡地妻兒虛棄捐。”①此句引用的是白居
    易的《縛戎人》一詩。原詩所描繪的是戰亂年代流落在西藩的漢人“戎人”因思念故土,不惜拋下胡地的妻子也要踏上歸鄉的路途。但是故國的官兵卻十分愚蠢和殘忍,將其視為胡人,發配流放。這首詩表達的是詩人對封建社會黑暗統治的諷刺,以及對“窮民”的憐憫之情。雖在此引用了原文,但卻已經失去了其諷喻的意味,用來表達豐子介對家鄉的眷戀和不舍。在《須磨》一卷中當寫道:此時一輪明月升上天空。源氏公子想起今天是十五之夜,便有無窮往事涌上心頭。遙想清涼殿上,
    正在飲酒作樂,令人不勝艷羨;南宮北館,定有無數愁人,對月長嘆。于是凝望月
    色,冥想京中情狀,不禁吟道‘兩千里外故人心’聞者無不感動流淚。②這里引用的
    是白居易《八月十五夜禁中獨直對月憶元九》一詩中“三五夜中新月色,兩千里外
    故人心”③一句。這首原是白居易想念遠在江陵的友人元稹所作的詩歌。而書中寫的
    則是謫居須磨時期的源氏因懷念京都借此抒發感慨之情。還有《蜉蝣》一卷當描寫
    熏君因浮舟的死悲痛萬分,吟誦道:“就中腸斷是秋天”一句。這句話摘自白居易的
    《暮立》一詩,詩中原句為:“大抵四時心總苦,就中腸斷是秋天”。④這首詩原本表
    達的是作者母親陳氏去世后,作者回鄉守喪時的悲痛之情。但在此處,作者把原詩中的情感進一步深化,以表現熏君失去愛人后的悲痛之情。此外《新菜》卷中的“庭中處處殘雪未消,但望去與潔白的鋪石無甚差別。源氏走到西亭,一面低吟‘子城
    陰處猶殘雪’一面伸手敲格子門。因為長久沒有夜出朝歸之事了,所以侍女們還在
    假寐,等了許久,方才開門。”⑤引自白居易《庾樓曉望》中的“自稱子城陰處猶殘雪”。⑥這句詩原是用以表達詩人遠在江南,只能通過遙望長安的方向來表現自己的
    思念之情,此處表達的則是源氏公子對紫姬的想念。在《柏木》一卷中,在描寫熏君降生后源氏復雜的心境時寫道:“這個熏君的樣貌,卻是高貴而又艷麗目光清炯,
     
     
     
    ①②③④⑤
     
     
     
    紫式部,紫式部,白居易.白居易.紫式部,白居易.
     
     
    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
     
     
    人民文學出版社,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1124.1979,1136.
    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2376.
     
     
    1980,393.
    1980,234.
     
    1980,557.
     
     
     
    常帶笑容。源氏覺得十分可愛。但恐是心有成見之故吧,覺得他很像柏木。三公主分明沒有看出,別人更是全不注意,只有源氏一人在心中感嘆不覺淌下淚來。但念今日應該忌避不詳,便揩揩眼淚吟誦白居易‘五十八翁方有后,靜思堪喜亦堪嗟’之詩。源氏比五十八還少十歲,但在心情上已經有了遲暮的感覺,不勝悲傷。他特
    別想教育一下這個小公子:‘慎勿頑愚似汝爺’他想道:‘這些侍女中定有知曉此事
    內情的人,他們還以為我不知道呢,把我當白癡呢’心中便覺不快。”①這一段引用了白居易《予與微之老而無子》一詩中“五十八翁方有后,靜思堪喜亦堪嗟”②以及
    “慎勿頑愚似汝爺”兩句。源氏的妻子三公主與柏木私通生下了熏君,源氏知道卻又不得不將熏君當作自己的孩子,故發出這樣的感嘆。前一句是將白詩中的窘態移植過來,但所表達的心境不同,白詩中是通過對詩人自己的嘲諷來給后代忠告。而在物語中則表達的是源氏的尷尬心境。后一句同樣也是對自己此時境遇的感慨。在《新菜》下卷中當描寫明石夫人的形象時寫道:“她偏斜地坐在一條青色高麗錦鑲邊
    的茵褥上,一手撫著琵琶,另一手以美妙的姿勢拿著撥子,其神情之優雅,令人覺
    得‘此時無聲勝有聲’。”③此處引用的是《琵琶行》中“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句,原
    詩描寫的是琵琶女的琴聲抑揚頓挫十分動聽,而在此處更多的是用來描述明石夫人的形象。類似的接受案例還有許多,在此不一一列舉。通過對這些直接引用原詩案例的分析可以看出,作者紫式部并不是直接套用白詩進行創作,而是將白詩中的部分詩句,運用其中的含義及內容?;蜻^度放大,或刪減部分或重新賦予其含義等方式,靈活地運用在其物語作品當中,使得內容及情感更加豐富。
    2.借用部分詩句和典故
    借用指的是通過運用原詩中的典故和詞匯進行再創作。通過對表格中物語對白詩借用情況的統計可知,這一類型的接受案例共有16項,
    正如上文所提到的《桐壺》一卷,其中有4處都借用了《長恨歌》一詩。第一處是在介紹桐壺帝與更衣的故事時提到了唐明皇專寵貴妃而導致朝政混亂,上下不滿的例子來表達情況的相似性,以及朝野上下對此情況的不滿。第二處是更衣去世后桐壺帝手捧《長恨歌》畫卷睹物思人以及感觸自己與唐明皇一般痛失愛人的悲慘
     
     
     
     
    ①②
     
     
     
    紫式部,白居易.紫式部,
     
     
    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
     
     
    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874.
    人民文學出版社,
     
     
    1980,623.
    1980,604.
     
     
     
    經歷。第三處是桐壺帝從更衣母親那里帶回一些更衣的物品,不禁想到唐土臨邛道士尋覓亡人(楊貴妃)的情景,表達了對更衣的思念。第四處則是將貴妃與更衣的美進行對比突顯出更衣比貴妃更迷人,表現出對更衣的寵愛。這些例句上述已有提及不再贅述。但從這些例證中可以看出,紫式部對《長恨歌》甚是鐘愛,對其詩句、情節早已爛熟于心,故可以靈活借用其中的典故與部分句子用以描述新的故事,將其中人物情感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同時通過熟悉的故事與詩句片段引起讀者共鳴。
    在《明石》卷中在提到“在古昔‘商人婦’彈琵琶也曾感動過貴人呢”時明顯
    是借用《琵琶引并序》當中“老大嫁作商人婦”一句。①作者此處借用此詩句,首先
    是表達了白居易與琵琶女的相遇和源氏公子與明石夫人的相遇情形相似。此外在描
    寫江上琵琶女的琴聲時,白詩寫道:“聽其音,錚錚然有京都聲,問其人,本長安倡
    女。”通過彈奏的琵琶聲來了解琵琶女的故鄉,引起作者思念京都之情。②而在物語
    中,源氏公子提到嵯峨天皇的五公主受天皇嫡傳善彈琵琶,在此方面極有造詣,但其后這一技藝就失傳了,沒想到在須磨還能聽到如此美妙的琵琶聲,所以想請明石姬彈奏一曲。在遠離京都之地還可以聽到如此正統的琴音,這里用白詩將源氏對京都的思念之情做出鋪墊。后文中提到源氏回想京都往事時寫道:“源氏公子也回想起種種往事來。宮中一年四季的管弦游樂、此人的琴與那人的笛、美妙的琴聲、世人對我的贊譽、父皇以下一切人等對我的重視—別人之事、自己之事,一時都回想起來,恍如身入夢境,感慨之余,援琴再鼓一曲,其音異常凄涼。”此處借用的是“潯陽地僻無音樂,終歲不聞絲竹聲”一句。原詩中是用以描寫白居易身在貶謫之地,所以常年聽不到絲竹之聲,只有杜鵑的啼叫能常伴左右。此處用這一句詩進行表達是為了表現出源氏公子與白居易相似的孤寂心境。
    在《總角》卷中涉及的“欹枕”一詞出自白居易《香爐峰下新卜山居草堂初成》中“遺愛寺鐘欹枕聽,香爐峰雪撥簾看”一句。用以體現熏君思念大君的惆悵悲傷
    之情。再如《末摘花》中大輔命婦在介紹路親王女兒時說道:“只有七弦琴是她的知
    己朋友。”源氏答說:‘琴是三友之一,只是最后一個對女子無緣’。”③這里借用的是
    白居易《北窗三友》中:“欣然得三友,三友者為誰?”。從“三友”這一意象的運用可以看出源氏才學淵博。
    ①紫式部,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253.
    ②紫式部,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252.
    ③紫式部,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852.
     
     
     
    還有在《紅葉賀》中,當源氏公子聽到內侍彈奏琵琶,唱著崔馬東的《東屋》
    聲音非常動人,想到:“從前白居易在鄂州聽到那個人的歌聲,想必也有這般美妙吧。”
    ①這里借用的是白居易《夜聞歌者宿鄂州》中“鄂州”這一地名。詩中用地名代表白
    居易的經歷,既表達出此女歌聲動聽,同樣也表現出和鄂州唱歌的女子一般,心情是惆悵悲傷的。
    在《總角》一卷中,當八親王去世后,大女公子十分想念自己的父親,想到父親的靈魂或許還在此處彷徨,想得到中國的返魂香。此處指的“返魂香”引自白居
    易《李夫人》中:“九華帳深夜悄悄,返魂香降夫人魂。夫人之魂在何許,香煙引到
    焚香處。”②詩中描寫的是漢武帝燒此香來喚李夫人魂魄,望與之相聚的故事。而此
    處表達的是大女公子對逝去親人的懷念。但兩者都是希望生者與亡者能在此重逢相聚。故此處借“返魂香”這一意象來表達二者相似的情感。
    3.靈活化用白詩
    化用是將白詩中的詩句轉換成作者自己的語言化用在書中,做到潤物細無聲的程度。這一類的接受案例最多共計69處。
    在《夕顏》一卷中,當描寫源氏夜宿夕顏家,在睡夢中聽到一些山僧之類的老
    者誦經禮拜。想到他們跪拜祈禱的辛苦不由地感嘆人生:“人事無常,有如朝露;何
    苦貪婪地為己身祈禱呢?”③此處化用的是白居易《不致仕》中的語句。物語中“朝
    露”巧妙地化用了白詩中的“朝露貪名利,夕陽憂子孫”一句。將白詩中貪圖名利的老者與夕顏家附近禮拜誦經的人聯系在一起。但不同于那些貪圖名利的人,這些人是通過誦經修行,為自己和子孫求福報。而這些聲音蒼老在陋巷叩拜誦經的人其形象與《不致仕》中“齒墮雙眸昏”“金章腰不勝,傴僂入君門”的老者形象相似,使得文中的人物形象更加熟悉生動地展現在讀者面前。
    在《新菜》下卷中,有幾處表達想要辭官退隱的描述都化用了白詩。如在描寫
    女子容貌時提到:“此人缺乏艷麗之相,只覺高貴秀美,好比二月中旬的新柳,略展
    鵝黃,而柔弱不勝鶯飛。”④此處引用的是《楊柳枝詞八首》中的第三首“白雪花繁
    空撲地,綠絲條弱不勝鶯。”一句,將女子的柔弱纖細之美充分表現出來。
     
    ①紫式部,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735.
    ②白居易.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9,1165.
    ③紫式部,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63.④紫式部,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604.
     
     
     
    在《須磨》一卷中,源氏收拾行囊準備前往謫居須磨。當描寫他所裝備的物件
    時寫道:①“客中所用物件,僅選日常必需之品,并且不假裝潢,力求樸素。又帶些
    必要的漢文書籍。裝白居易文集等的書籍和一張琴,也都帶去。其余鋪張的用具和
    華美的服裝,一概不帶。竟把自己裝成一個山野平民模樣。”這一處與白居易的《草
    堂記》中:“漆琴一張,儒、佛書各兩三卷。”②語言相似,描寫的境遇相似,情景也
    十分相似,故有異曲同工之妙。
    在《寄生》一卷中當寫到匂親王要去看六女公子是否安好,但又怕二女公子心情郁悶故勸說道:“你一人‘莫對月明’我心緒繚亂,實甚痛苦。”故不忍看二女公子從蔭蔽處離去。‘莫對明月’這一內容化用的是白居易《暮立》中“莫對月明思往事,損君顏色減君年”一句。
    在《習字》卷中,僧侶救下曾試圖輕生的浮舟并勸她看淡世事,潛心在山林中念佛修行時說道:“在我存命期間,一定隨時照顧你,你不須擔憂,凡是生在這無常的世間而醉心于榮華富貴的人,無論是誰,都覺得這人世戀戀難舍。但你在這山林
    之中念佛修行,有何可恨,有何可恥呢?人生原是‘命如葉薄’的??!說罷又詠下
    面的詩句:‘松門到曉月徘徊……’。”③此處化用的是白居易的《陵園妾》一詩。在
    白詩中,那位顏色如花的宮人并沒有什么罪過,只是由于皇帝聽信了嫉妒她的人的
    讒言,就把她發配到陵園里伺候逝去的皇帝。而“松門到曉月徘徊”④吟誦的正是這
    樣的場景。物語中的浮舟其遭遇也十分悲慘,“命如葉薄”一處化用了白詩中的意境來修飾浮舟的命運。而后僧都繼續說道:“這風聲‘蕭瑟’的日子,伏處山林的人每易墮淚。”這里的“蕭瑟”與白詩中“柏城盡日風蕭瑟”一句相呼應??梢钥闯鲎鲜讲扛叱膶懽魇址?。
    3.4《源氏物語》對白詩的接受特點
    通過上一節對白詩接受情況的分析,發現《源氏物語》一文對于白詩的接受有如下兩大重要特點:
    1.引用類型的側重——多引諷喻詩
    白居易將自己的作品分為四類:即諷喻詩、閑適詩、感傷詩以及雜律。而通過
     
    ①紫式部,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223.
    ②白居易.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9,2736.
    ③紫式部,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223.④白居易.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9,83.
     
     
     
    上述對白居易詩歌引用情況的統計可以發現,紫式部在創作《源氏物語》時對這四類詩歌均有涉及,但不同于其它文學作品及題材中對白居易閑適詩與感傷詩的大量運用,《源氏物語》對白居易律詩和諷喻詩的援引最為廣泛。據統計《源氏物語》中引用白居易律詩24首,共計38次,占到總數的37.3%。引用諷喻詩16首,共計33次,占到總數的32.4%。引用感傷詩5首,共計30次,占到總數的29.4%,閑適詩僅有1篇,引用1次,占比不足1%。通過以上數據可知,對白詩的引用主要集中在諷喻詩和律詩。但由于律詩僅僅是白居易從文學形式的角度分出的類別,其從內容與審美角度仍需按照諷喻、閑適及傷感等進行二次分析。此問題過于復雜,在此不做深入探討,但可以看出白居易的律詩在當時的日本十分流行。除此之外,《源氏物語》中引用最多的是白居易的諷喻詩,這側面反應出當時文學領域的審美傾向,正如紫式部在其《紫式部日記》中提到的“紫式部給彰子皇妃誦讀《樂府》”一事,可見諷喻詩在當時十分流行。同時也與當時的社會狀況有著密切的關系,即對“攝關政治”下政治的混亂與腐敗的感慨與批判。
    而紫式部對白居易諷喻詩的接受,通過分析大致可分為兩種:第一種是對白居易諷喻詩真正意義上的引用,即具有明顯的諷喻意味。諷喻詩主要表達的是作者對君王的規勸以及對政事的針砭時弊,白居易的《新樂府》以及《秦中吟》中的詩文尤其具有這樣的特色。主要引用在《帚木》、《行幸》、《新菜》以及《竹河》等內容中。第二種則是脫離了諷喻詩本來的諷喻旨趣,只根據《源氏物語》本身的內容與情節的需要進行引用。主要體現在《楊桐》、《末摘花》、《玉鬘》、《蝴蝶》及《魔法使》等章節中。
    (1)真正意義上對白詩諷喻意的引用
    在《帚木》卷中講到了光源氏在雨夜與幾位近侍之臣(左馬頭、頭中將、式部丞等人)談論他們之前所遇到的女子以及各自的情史,以此發表對不同特征女子的看法。他們將女子依據貧富分成了上中下三等,認為出身高貴的女子較受歡迎,中等人家的女子性情優劣明顯,而下等人家的女子卻無人在意。之后幾人毫不收斂繼續高談闊論,并就各自的感情經歷以及理想中妻子的標準加以評論。這里引用的是白居易諷喻詩《秦中吟》中的第一首《議婚》。巧妙的化用展現出紫式部對白居易詩歌的熟悉程度??梢宰龅揭罁适虑楣潩櫸锛殶o聲地將這些內容運用到自己的作品中去。白詩中主要是對“富家女”與“貧家女”的不同境遇進行描述:富家女是“母
     
     
     
    兄未開口,已嫁不須臾”,貧家女是“綠窗貧家女,寂寞二十余。”①反應了當時唐朝
    社會中存在的富家女易嫁,貧家女難嫁的社會不良風氣,批判了當時社會重利輕人,依靠婚姻攀附權貴的現象,同時表達了對貧家女的同情。紫式部將白居易這首詩中貧家女和富家女的特點靈活化用在書中。當式部丞提到他在學習時期與老師女兒的
    感情經歷時文中寫道:“她父母知道后,當下樂意置辦酒席,作為慶賀。那文章博士
    在席間高吟道‘聽我兩歌途。’”②此處先借用了白詩“主人會良媒,置酒滿玉壺”一
    句的情境,同時還直接引用了“聽我兩歌途”一句。這一段的描述看似是對一對將要結合的慶祝,但與整個章節內容相對應,就可以發現作者紫式部顯然是領會到白居易這首詩中的諷喻之意,用到此處來表達光源氏、頭中將、左馬頭以及式部丞等貴族其生活驕奢淫逸,以及對女子輕浮且不尊重,這些導致了許多女子受到傷害,郁郁終其一生,其諷喻含義十分明顯。
    在第三十四卷《新菜》中,以源氏四十歲壽宴為背景,首先描寫了十月里紫夫人為源氏舉辦壽慶,因事前源氏囑咐不可鋪張浪費,故在范圍內盡量布置精美。后又提到冷泉帝想要借給自己父親源氏慶生的機會表示對父親的重視,但源氏一再推辭,使得冷泉帝最終未能如愿看望。而源氏推辭的原因是文中提到的“世人煩言”即怕落得世人口舌,說皇室生活奢靡,進而失去民心。這部分內容引用的是白居易的《驪宮高》一詩,這首詩通過描寫天子不輕易行幸華清宮以及華清宮都因此而荒廢的情形,以此來勸誡皇帝應該珍惜人力、物力、財力為天下人謀福祉而不是徒增百姓的負擔。同時在后文中對天子不輕易出游行幸的舉動大加贊賞:“吾君修己人不知,不自逸兮不自嬉。吾君愛人人不識,不傷財兮不傷力。”而紫式部將自己對《驪宮高》中所表達的勸誡含義的理解運用到這一章節中,巧妙地借助白居易詩中對唐朝皇帝的贊美來借此比擬源氏高尚的道德品質。
    (2)脫離了白詩諷喻意的引用
    這一類引用在書中較為常見,指的是根據作者自身的理解以及《源氏物語》本身故事情節和內容的需求對白詩進行引用。在第六卷《末摘花》中寫道:“老人沒有氣力開門,那女子走過去幫助他,樣子笨拙得很。源氏公子的隨從人便去相幫,把門打開了。公子目睹此狀,隨口吟道:‘翁衣積雪頭更白,公子晨游淚沾襟’隨后他
     
    ①白居易.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9,59.
    ②紫式部,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73.
     
     
     
    又吟誦白居易的‘幼者形不蔽’之詩。此時他忽然想到那個瑟縮畏寒、鼻尖發紅的
    小姐的樣貌,不禁微笑。”①此處引用的是白居易《重賦》中的詩句:“夜深煙火盡,
    霰雪白紛紛。幼者形不蔽,老者體無溫。悲端與寒氣,并入鼻中辛。”這首詩本是白居易用來控訴百姓的賦稅過重而創作的。唐朝的“兩稅法”本是德宗皇帝愛護百姓為百姓減負的措施,并且在實行之初就明文規定不能額外亂加稅目否則必受嚴懲。但推行下來一段時間后官吏又開始像從前那樣橫征暴斂以完成朝廷業績,使得百姓貧苦不堪。全詩以百姓的口吻控訴在這重賦下百姓生活情況的困苦,孩子衣不蔽體,老人全身冰涼,而收斂的倉庫卻堆滿了上繳的絲帛制品,美其名曰是獻上百姓富足的余物,實則是從百姓手里搶奪了他們的必需品。以此來抨擊貪官污吏橫行的社會弊病給百姓以聲援。然而在《源氏物語》中對“翁衣積雪頭更白,公子晨游淚沾襟”以及直接吟誦“幼者形不蔽”主要是描寫文中老人以及幼女的形象,這一形象使得源氏想到了末摘花,正因如此源氏不禁微笑??梢娫诖颂幾鲜讲繉拙右自娭械男蜗笠浦仓链?,但卻僅僅只是側重其形象描寫,不再具有白詩中的諷喻意味。
    在第二十四卷《蝴蝶》中提到“別處櫻花已過盛期,此間正在盛開。繞廊的紫
    藤,也漸次開花,鮮麗奪目。棣棠花尤為繁茂,倒影映入池中,枝葉又從岸上掛到
    水里。”②這一段文字引用的是白居易詩歌中的《傷宅》一詩其中有:“繞廊紫藤架,
    夾砌紅藥欄”一句。這首詩本身是白居易用來諷誡大起甲第奢侈無度的,但在此段落中,紫式部顯然并沒有借用其諷喻之意,而是用這一句詩文中的內容來贊美六條
    院的環境優美。還有本卷中:“無須遠訪蓬萊島,不老仙鄉即此船”這一句引用的是
    白居易《海漫漫》一詩中的:“不見蓬萊不敢歸,童男丱女舟中老。”③白居易的這句
    詩原本是用來諷喻秦始皇的暴虐行徑,最終導致一眾人未能到達蓬萊,而在紫式部的筆下這句詩的意思發生了變化,是用來表示六條院的繁華。2.引用篇目的側重——多引《長恨歌》
    據列表統計,《源氏物語》引用白居易詩歌在次數方面存在明顯差異?!堕L恨歌》與《長恨歌傳》是引用最為頻繁的篇目。結合中西進在《源氏物語與白樂天》一書以及丸山清子在《源氏物語與白氏文集》一書中的考證,筆者對其進行了列表總結。
     
     
     
     
    ①②
     
     
     
    紫式部,紫式部,白居易.
     
     
    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
     
     
    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121.
    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418.
    1979,57.
     
     
     
    從中發現《長恨歌》全書共引用18次,《長恨歌傳》引用6次,遠高于其他作品的引用情況。還有《上陽白發人》引用5次,涉及4卷內容;《不致仕》引用5次,涉及4卷內容;《李夫人》引用5次,涉及5卷內容。由此可見紫式部對白居易的《長恨歌》尤為鐘愛且熟悉,也體現出《源氏物語》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白居易《長恨歌》的影響。此外,通過對書中《長恨歌》引用情況的統計可以發現,在《桐壺》、《夕顏》、《葵姬》、《賽畫》、《新菜》(上下)及魔法使等書中的10卷內容都有對《長恨歌》的接受,并且都不僅僅局限于對白詩的直接摘引,更多的是加入了紫式部自己的理解以及與出于情節需求的借用與化用。其中接受最為豐富的要數開卷《桐壺》一卷。并且通讀整部物語發現《長恨歌》的痕跡貫穿始終,從故事的主題、情節、人物、語言等方面都體現著與《長恨歌》的關聯之處。
    (1)主題的相似性
    白居易《長恨歌》的主題是對失去愛情的悲傷——長恨?!对词衔镎Z》的主題則是“對失去愛情發出的悲嘆”。二者主題看似相同,但一直存在著爭議。有的學者認為《長恨歌》是帶有諷喻性質的。如陳鴻在其研究中談到《長恨歌》的創作意圖時說道:“意者不但感其事,亦欲懲尤物,窒亂階,垂于將來也。”還有在被譽為詩評權威的《唐宋詩醇》一文中,有一段乾隆御批的文字來表達對《長恨歌》主題的見解:“居易詩詞特妙,情文相生,沉郁頓挫,哀艷之中具有諷刺。”陳寅恪先生更是在其《元白詩箋證稿》中將《長恨歌》與同時期的《李夫人》結合起來分析其間內在聯系,文中提到:“樂天之《長恨歌》以‘漢皇重色思傾國’為開宗明義之句,其《新樂府》此篇(指《李夫人》),則以‘不如不遇傾城色’為卒章顯志之言。其旨意實相符同,此亦甚可注意者也。故讀《長恨歌》必須取此篇(指《李夫人》)參讀
    之,然后始能全解,蓋此篇(指《李夫人》)實可以《長恨歌》著者自撰箋注視之也,
    而今世之知此義者不多矣。”①可見,陳寅恪先生將《長恨歌》與《李夫人》看作是
    一脈相承的詩作,都具有顯著的諷喻特征。同時在細細品讀這首詩時也可看出其字里行間所表達出的諷刺批判之意。如首句的“漢皇重色思傾城”以及之后的“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都表現出對唐玄宗因迷戀美色而無心朝政的批判。通過這些學者的考證以及吟誦此詩細細品味,可以發現,雖然白居易將《長恨歌》歸為了感傷詩,但其內容與文字表述出來的儒家道德倫理觀念可以看出作者所要表
     
    ①陳寅恪.元白詩箋證稿[M].北京,三聯書店,2002,271.
     
     
     
    達的勸諷意味。即《長恨歌》一詩不僅僅是描寫李楊二人不朽的愛情,而是通過寫李楊二人的愛情悲?。◤闹幸部煽闯鲎髡邔@段愛情的態度,認為這是一段不和乎常理的感情)來反映中唐帝王荒廢朝政不作為及貪官污吏橫征暴斂下造成的政治腐敗、國家動蕩及貴妃慘死天人永隔的悲慘結局。在批評唐玄宗行為的基礎上給后世
    統治者以勸誡的意義。這與張中宇先生在其《白居易<長恨歌>研究》一文中提出:
    “以帝王的切身之痛達到勸諫的效果”①這一觀點十分契合。而在《源氏物語》一書
    的創作中,作者紫式部有意摒棄了白詩中的“諷喻意味”,與日本本民族的傳統以及審美情趣—物哀相結合,重點寫放在寫“情”之上。即圍繞桐壺、源氏以及熏大將三代人的愛情悲劇故事,展現出人生喜怒哀樂之體驗,更純粹地突出“對失去愛情而發出的悲嘆”這一主題。正如丸山清子教授所說:“《源氏物語》是無可比擬的作
    品,它具有獨特的個性和氣質,絕非單純模仿,而是作為獨立的作品,從其自身的
    特點出發進行吸收的。”②可見紫式部對《長恨歌》的引用僅強調了其抒情性,但這
    并不意味著紫式部對倫理道德漠不關心。相反,紫式部通過在文中巧妙地引用白居易的諷喻詩將這一問題解決。
    (2)情節的相似性
    在紫式部整部物語的情節與結構中都可以看出《長恨歌》的影子。物語講的是貫穿一個主題的三個故事,即從桐壺帝一代到源氏一代再到熏君一代三代君王的愛情悲劇故事,其情節走向都是以帝王對妃子的偏寵再到痛失愛妃的悲傷進行講述的。這與《長恨歌》中李楊二人的愛情悲劇故事如出一轍。并且其每一環的故事主要都是由五個部分構成的即:帝王重色輕朝政、伊人形象舉世無雙、伊人遭妒慘離世、帝王悲痛朝暮思以及超越生死寄相思來謀篇布局的。在誦讀之后可以發現,這幾乎每一環的愛情故事都是對白詩中李楊愛情的反復援引。正如丸山清子教授在其《源氏物語與白氏文集》中概括總結的那樣:“作者對《長恨歌》的吸取并不限于針對個別場面斷章取義地加以摘引和借用,而是在主要人物的主要情節上以同一個情調反
    復地加以利用。我想這也是《長恨歌》這一外來的先行文學,以其新穎生動給予《源
    氏物語》以影響的表現。”③
     
     
    ①張中宇.白居易長恨歌研究[M].北京,中華書局,2005,176.
    ②丸山清子著,申非譯.源氏物語與白氏文集[M].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1985,101.
    ③丸山清子著,申非譯.源氏物語與白氏文集[M].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1985,96.
     
     
     
    首先從故事情節來看,《源氏物語》開篇的第一卷《桐壺》的故事就源于白居易的《長恨歌》。講到由于更衣受到皇上獨特的恩寵,遭到了周圍嬪妃的妒忌和誹謗,因而郁結于心生起病來。又提到“皇上越發舍不得她,越發憐愛她,竟不顧眾口非難,一味徇情,此等專寵,必將成為后世話柄。大家側目而視,相與議論道:“這等專寵,真正叫人吃驚!唐朝就為了此等事,弄得天下大亂。”這消息漸漸傳遍全國,
    民間怨聲載道。認為此乃十分可憂之事。將來難免闖出楊貴妃那樣的滔天大禍來呢。”
    ①可以看出作者在其作品中雖未引用原句,但通過情節的描述巧妙地將桐壺帝和唐玄
    宗、更衣和楊貴妃這兩個故事的主人公緊密聯系起來。雖然這兩個故事的發源地不同,其創作背景不同,但其題材和情節卻十分相似。在寫二人如膠似漆的甜蜜時寫道:“皇上對她過分寵愛,不講情理,只管要她住在身邊,幾乎片刻不離。結果每逢開宴作樂,以及其它盛會佳節,總是首先宣召這更衣。有時皇上起身很遲,這一天就把這更衣留在身邊,不放她回自己宮室去。”與白詩中“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承歡侍宴無閑暇,春從春游夜專夜。”雖未引用原句,但亦有異曲同工之妙。而后由于桐壺帝的過度寵愛,荒廢了朝政引起了群臣不滿,最終導致了二人分離,更衣病逝。這使得桐壺帝悲痛不已,愈加荒廢朝政。書中首先寫道:“朝朝暮暮以淚洗面,而她的聲音樣貌,現在成了幻影,時時依稀仿佛出現在眼前。”這不由使我們想到《長恨歌》中的“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在表現桐壺帝對更衣的思念之情時說道:“他想念桐壺更衣娘家情狀,挑盡殘燈,終夜枯坐凝思,懶去睡眠因恐枯坐過久惹人注目,便起身進內就寢,卻難以入寐”這和《長恨歌》“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情景相似。當命婦將太君所贈禮物呈遞給皇上時提到:“皇上看了,想道:‘這倘若是臨鄧道士探得了亡人居處而帶回的證物鈿合金
    釵……’但如此空想,也是枉然。遂吟詩道:‘愿君化作鴻都客,探得香魂住處來。’”
    ②援引的便是《長恨歌》中的“臨邛道士鴻都客,能以精誠致魂魄。”一句。此外整
    個《桐壺》一卷或直接引用,或借用,或化用白居易《長恨歌》的詩句進行多處類似的表達,以描繪桐壺帝對更衣的寵愛與思念和唐玄宗同楊貴妃一樣,使得讀者能更好地品讀和感受兩人之間的動人卻又悲涼的愛情故事。
    此外,正如上文所言,紫式部對《長恨歌》的引用其獨到之處是在文中的主要
     
     
     
     
     
     
     
    紫式部,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紫式部,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
     
     
    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1-3.
    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9.
     
     
     
    人物和主要情節上反復加以利用。即作者在寫源氏以及熏君的愛情故事時也同樣援引了《長恨歌》的情節。如在源氏的相關章節中,在第四卷《夕顏》一卷中提到:“幾位山僧似的老人在誦經禮拜,源氏公子口占道:‘請君效此優婆塞,莫忘來生誓
    愿深。’長生殿的故事是不祥的,所以不引用‘比翼鳥’的典故。而是愿同生在五十
    六億七千萬年后彌勒菩薩出世之時。這盟約多么語重心長呀。”①此處是出自“在天
    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一句。源氏為圖吉利避免使用比翼鳥這一典故,以希望和夕顏有個美滿的未來,但此處也為后面夕顏因遭六條妃子嫉妒而在蠻荒之地孤獨離世的悲慘命運做了鋪墊。又有第九卷《葵姬》一卷中當葵姬逝世后,源氏夜不能寐,表達對葵姬的悼念時寫道:“只見源氏公子在‘舊枕故衾誰與共’這句詩旁寫著:愛此合歡榻,依依不忍離。芳魂泉壤下,憶此更傷悲。”出自《長恨歌》“鴛鴦瓦冷誰與共,翡翠衾寒誰與共”一句。在第四十卷《魔法使》一卷中,當紫姬去世后,源氏在思念時吟道:“夏日孤寂苦,長天悲泣哀。鳴蟬苦知意,放聲啼相伴。”而后看到無數流螢四處飛舞,不覺又賦詩:“流螢思長夜,晚間發微明。愁情焚似火,不停燃我身。”此處援引的是《長恨歌》中“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一句。表達了對紫夫人的強烈思念。
    第三部分的主人公熏君對宇治大君的悼念也有相似情節。在第四十九卷《寄生》中在宇治大君去世后,熏君到處尋找與其相似的女子,還提到古時有焚燒還魂香,在煙霧中可見故人的面容身影,隨后寫努力尋找與宇治大君容貌酷似的浮舟。書中寫道:“為了尋訪亡魂在處,即使是海上仙山,亦當全力以赴。”這部分援引了唐玄宗命方士去海上仙山尋找貴妃的情節。此外在寫匂兵部卿王與二女公子的親密時更是直接引用了詩中原句,寫道:“無論朝起夜寢,皆纏綿悱惻,與她交談,與她相約: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類似的情節還有許多,在此不一一列舉。但可以看出整部物語作品的情節與框架都有對《長恨歌》一詩的汲取,但紫式部并沒有直接將這些內容全部移植到自己的作品中,而是在熟悉了詩文后帶著自己對這首詩的獨道見解,并結合自己深厚的文學底蘊,有選擇地借鑒了詩中的精髓,將其靈活運用在主要的人物及情節之上。
    (3)人物形象的相似性
    作為小說三要素之一的人物,是整部小說的中心。小說的故事情節以及環境都
     
    ①紫式部,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1.
     
     
     
    是因人物的豐富形象而更具感染力。在整部物語中,紫式部共創造了400余位人物形象,其中具有鮮明特征的人物形象就占有40余人。在這些具有鮮明形象的人物中,三代帝王(桐壺帝、源氏、熏君)以及10位女子(更衣、藤壺、紫姬、葵姬、夕顏、六條妃子、空蟬、三公主、宇治大君、浮舟)是整部作品的主要人物。他們的形象以及他們之間發生的愛情故事都與白居易的《長恨歌》有著極大的相似性,即唐玄
    宗與三代帝王的相似性,10位女子同楊貴妃般美麗的容貌、獨特的氣質以及相似的命運,共同構成了一部絕美的愛情物語。如在開頭第一卷《桐壺》就這樣寫道:“昔
    日不知是哪一代皇朝,宮中有眾多女御伺候天皇,其中有一更衣,出身并不十分高貴,卻比誰都幸運,承蒙皇上特別寵愛。”此處明顯是受到“后宮佳麗三千人,三千
    寵愛在一身。”的影響,將唐太宗與桐壺帝的形象聯系起來,借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以及風情萬種的楊貴妃的形象來介紹桐壺更衣這一角色。雖然出身并不高貴,但是卻獨得桐壺帝的寵愛,可見其形象也是十分動人。此外,更是直接將《長恨歌》畫冊中貴妃的容貌與更衣進行比較,寫道:“皇上看了《長恨歌》畫冊,覺得畫中楊貴妃的容貌,雖然出自名家之手,但筆力有限,到底缺乏生趣。詩中說貴妃的面龐和眉
    毛似‘太液芙蓉未央柳’固然比喻恰當,唐朝的裝束也固然端麗優雅,但是一回想
    到桐壺更衣的嫵媚溫柔之姿,便覺得任何花鳥的顏色與聲音都比不上了。”①此處不
    僅直接飲用了長恨歌中的詩句,更是通過形象的對比描寫出了桐壺的嫵媚動人以及皇上對她的專情和寵愛。
    3.5本章小結
    通過對《源氏物語》中引用白詩的特點及語言的接受案例進行舉例分析可以發
    現,無論是作品的主旨思想、情節結構、人物塑造及語言特色等方面《源氏物語》都受到白詩的深刻影響。本節雖然僅是以《源氏物語》作為分析的文本,但是作為日本平安文學的重要代表作品,其創作內容與審美思想同樣具有普遍性。因此可以發現,這一時期物語文學對白詩的接受多是將白詩中的詩句化用在創作中,使其內容更加豐富多樣。
     
     
     
     
     
    ①紫式部,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10.
     
     
     
    第四章平安時期日本散文文學對白詩的接受
    4.1平安時期散文文學對白詩的接受情況
    除物語文學外,平安時代的散文文學同樣存在許多對白詩的接受案例,其中較早的有于公元982年慶滋保胤根據白居易的《池上篇》與《草堂記》所作的《池亭記》。該文中作者在提及其一天的生活時說道:“盥瀨之初,參西堂,年彌陀,讀《法華》。飯湌之后,入東閣,開書卷,逢古賢。夫漢文皇帝為異代之主,以好儉約,安
    人民也。唐白樂天為異代之師,以長詩句,歸佛法也。晉朝七賢為異代之友,以身
    在朝,志在隱也。”①從中可見作者對白居易詩文的重視程度。并且從其內容的表達
    中也可看出作者對白居易詩文的接受情況以及作者對白居易人生觀產生的共鳴。
    除了男性作家外,平安時期的女性作家也開始加入到散文創作的文人群體中,其中最早一篇是由藤原道綱母于公元974年撰寫發表的日記——《蜻蜓日記》。該作品共分為三卷,主要講述的是藤原道綱母個人不幸的婚姻生活以及對子女的愛。該文的內容及表現手法受到當時平安朝漢文風的影響,體現出對中國文學及文化的接受,其中亦有對白詩的大量接受。如當訴說自己不幸的婚姻遭遇時就有對白居易《上陽白發人》、《井底引銀瓶》、《李夫人》、《長恨歌》以及《陵園妾》的引用與借鑒。同時在文中的一些和歌與詩文部分也可以看出對白詩有或多或少的借鑒。
    隨后,出現了與《源氏物語》并稱為“平安文學雙壁”的《枕草子》一書。這部作品不論是從內容還是思想方面,對白居易詩歌的接受都更為典型,更為多樣同時也更為精妙。本文就以這部隨筆散文作品為文本,闡述以其為代表的平安散文文學對白居易詩歌的接受情況。
    4.2《枕草子》對中國文學的接受情況
    《枕草子》一書大約是在公元十一世紀初完成并問世的。作為日本文學史上第一部隨筆散文作品,也是女性文學的重要代表作品,《枕草子》以其獨特的文學形式與表現手法,為后世的文學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枕草子》的作者清少納言,其原姓為“清原”,因入宮后女官以父兄官階為名遂將其改為“清”。她出生于貴族書香世家,祖上是天武天皇的皇子舍人親王,主持編撰了《日本書紀》。其祖父是著名的和歌文人,許多作品都被收錄在《古今集》中。
    ①高文漢.試析中國古代文學對《源氏物語》的影響[J].日語學習與研究,1991(01):56-61.
     
     
     
    父兄同樣也是和歌文人。在這樣的家庭氛圍熏陶下,清少納言自幼便開始研讀中國的漢詩典籍,并且在文學方面展現出不凡的才華。后其才華出眾被選入宮侍奉一條天皇的中宮定子,為定子講學,同定子作伴,直到定子去世后才出宮?!墩聿葑印芬粫闶乔迳偌{言講述其在宮中供職期間的所見、所聞及所感。
    《枕草子》全書共計12卷,305則,每段內容獨立,篇幅長短不一,句式也不盡相同。由于整篇文章是圍繞作者在宮中經歷和感悟而作,從內容上大致可以分成三大類:一是記錄在宮中生活的日記性質的段落。二是對自然風光、季節交替以及人生感悟的感慨。三是對于一些事物、景象以及文學作品的列舉式描寫。通過對這些內容比重的分析,發現其中在日記方面以及對自然及人生的感悟方面撰寫的篇幅及數量較多。由此可以看出清少納言對生活及事物敏銳的觀察力以及其細膩的情感,都通過對山川草木,人物形象,人際往來以及悲喜煩憂的生動描寫,充分地表現出來。同時也展現出作者浪漫的審美情趣、獨特的藝術表現手法以及扎實的文學尤其是漢文學功底。
    清少納言的漢文功底及其對中國文學作品與思想的接受都在《枕草子》得以體現。在整部作品中,作者對經典文學作品援引的案例隨處可見。有對本土文學作品的借鑒也有對漢籍的吸收與借鑒。本節就其中對經典文學作品的援引情況進行系統的統計。
    根據對《枕草子》中文獻典籍引用情況的統計可以看出,清少納言的文學底蘊深厚。其中對日本本土文學典籍的援引有46處,對中國文獻典籍的援引有40處。其中除了對本土《和漢朗詠集》、《古今和歌集》以及《拾遺和歌集》等運用較多外,《白氏文集》成為運用最為廣泛且靈活的漢文典籍,相關聯處多達29項。分別運用
    于21個段落,涉及白詩約19首。清少納言對白詩的鐘愛在書中第173段中就有提
    到:“文是,《文集》、《文選》。文章博士所作的申文。”①其中《文集》指的就是《白
    氏文集》。文中將《文集》置于《文選》之前,可見清少納言對中國文學作品尤其是《白氏文集》的鐘愛與熟識。此外,書中還大量涉及對中國的一些風俗,傳說,典故等的引用,還多次提到了“唐土”??梢姖h文典籍以及中國文化對清少納言本人以及其作品《枕草子》的影響程度之深,也可看出《白氏文集》在日本平安時代的風靡。
    ①清少納言(日).枕草子[M].譯林出版社,2011,340.
     
     
    4.3《枕草子》對白詩的具體接受情況
    《枕草子》一書不僅在內容方面頻繁且靈活地運用了白居易的詩句及意象等,甚至其篇名都源于白詩。日本學者池田歸鑒認為“枕草子”這一名是出自其跋文中的
    “枕にこそは侍らめ”一句,文中的大致意思是“我會將其放置在枕邊,當做枕頭使
    用。”①這句話出自白居易的《秘省后廳》“盡日后廳無一事,白頭老監枕書眠。”②這
    首詩寫的是白居易五十六歲時的經歷。那時他擔任秘書省長官,日子過得十分閑散,閑來無事就在后廳枕著書睡覺。在《枕草子》中,中宮藤原定子的兄長向中宮進獻了一本十分珍貴的冊子,中宮不知這冊子可以用來做什么,于是詢問清少納言。納言說道:“如果給我的話,我會把它放在枕邊當做枕頭使用。”中宮聽罷便把這些冊子賞給清少納言。于是清少納言拿著這些冊子在其閑暇之余寫了許多宮中和世間發生的有趣事情、花鳥蟲草以及自己的感悟等。由此誕生了《枕草子》這本優秀的隨筆作品??梢姲拙右椎淖髌吩谇迳偌{言心中的分量之重,對其的影響之深。
    在內容方面,《枕草子》對白詩的接受可謂是豐富且靈活的。一方面可以看出清少納言對白詩的熟悉程度,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清少納言是將《文集》作為其寫作的重要參考資料,并且采用了許多獨特的方式將她對白詩的理解與接受情況在書中展現出來。通過分析大致將其接受類型為三類:一是直接引用白居易的詩文原句進行表達,二是通過自己的理解將白詩化用在寫作當中,三是借用白詩中的意象及詞語活用在自己的作品中??蓺w納為三個方面:即引用、化用及借用。
    1.直接引用白詩
    關于這一類型的接受案例,最為典型的是書中第35段《樹木的花》中作者對白居易的《長恨歌》進行了直接引用。這一段主要圍繞各類花木展開描寫,提及到的花木有梅花、藤花、櫻花以及水晶花等,并在文中說了他們各自的好處。但當談及梨花時作者首先描寫道“梨花是掃興的東西,沒有一點嫵媚的顏色”,但畫風一轉說
    道“但是在唐土中梨花卻是極好的。他們將楊貴妃對著唐玄宗使者哭泣時的面容形
    容成是:“梨花一枝春帶雨。”③在此段中作者并未對梨花進行各個角度的細節描寫,
    而是運用前后對比的描寫手法,通過不加修飾地直接引用《長恨歌》中“梨花一枝
     
     
    ①池田龜鑒.枕草子研究[J].日本,至文堂,1963,23.
    ②白居易.白氏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9,2365.
    ③清少納言(日).枕草子[M].譯林出版社,2011,68.
     
     
     
    春帶雨”一句來贊頌梨花,為梨花正名。說其好似正在哭泣的楊貴妃那般美麗動人,這是別的花木所不可比擬的,以此突出梨花的特征。同時通過楊貴妃這一形象以及相關的故事情節將讀者帶入詩中的意境,更好地感受詩人所要表達的情感。同時作者也是借詩中的情節以及所營造出的悲傷氛圍來表達她對中宮定子的同情和惋惜。當時的中宮定子因家族失勢被迫離開皇宮,這使得作者聯想到了唐土楊貴妃的經歷與遭遇。不禁感慨兩位美麗女子的相似命運,雖然都受到皇上的寵愛,但由于政治的變化以及家族的興衰,被迫離開自己的愛人,甚至無法為自己做主,爭取與愛人在一起的機會。此時,離開宮殿的中宮定子就如同楊貴妃一般寂寞悲傷。而文中雖然不加修飾地直接引用了《長恨歌》中的詩句,但在細細品讀之后可以感受到清少納言筆下與白詩展現的不同內涵。
    再如文中第70段《琵琶聲?!分刑岬剑?ldquo;清方少納言的琵琶很是美妙。濟政的
    彈箏,行成吹笛,經房少將吹笙,實在很有意思地演奏了一遍,在琵琶剛彈奏完的
    時候,大納言忽然高吟了一句:琵琶聲停欲語遲。”①這里引用了白居易的《琵琶行》
    中的“琵琶聲停物語遲”巧妙地修改了原句“欲語遲”,體現出大納言的幽默。
    此外對于白詩的直接引用還體現在對原句的部分引用,即用原句中的部分內容指代整句話的內容,這些多出現在清少納言的和歌互答之中。如在72段《二月的梅壺》中說道:“頭中將說京的西邊荒涼的很,若是有人同去看來那就更有意思了。墻
    壁都已倒塌長了青苔,宰相君就問道:“那里有瓦松嗎?”大為稱贊,便吟誦道:“西
    去都門幾多地”的詩句。”②這些交游互答的引用表現出白居易詩文在當時平安時代
    的風靡。貴族及知識分子都以用其互答作為展現自己學識與風雅的手段,這些在清少納言的書中多處體現。
    2.巧妙化用白詩
    從上文中可以看出清少納言對白詩的直接引用并不多見,就算是直接引用,也處處體現著清少納言自己對白詩的獨到理解,展現出其獨特的藝術表現手法。而清少納言對白詩的熟悉程度使得其可以通過自己對白詩的理解,巧妙地將這些詩句化用做自己的語言來表現自己對生活的感悟。其中最為精妙的一段是第261段《香爐峰的雪》中皇后與清少納言的默契對話。“一次大雪過后中宮說道:‘少納言呀,香
     
    ①清少納言(日).枕草子[M].譯林出版社,2011,118.
    ②清少納言(日).枕草子[M].譯林出版社,2011,125.
     
     
     
    爐峰的雪怎么樣???’我就叫人把格子架上,站了起來將御簾高高卷起,中宮看到
    后笑了,大家都稱贊道:‘這事誰都知道,也都記得歌里吟詠著,但是一時總是想不
    起來,充當這中宮的女官,也要算你最是適宜了。’”①這句話化用的是白居易詩文《香
    爐峰下新卜山居草堂初成偶題東壁》一文中的:“遺愛寺鐘欹枕聽,香爐峰雪撥簾看。”由此可見清少納言對白詩已經爛熟于心,對相關的內容與意境都十分敏感,因此能夠迅速反應,隨手拈來。同時也可以看出中宮定子與清少納言的熟識與默契。中宮定子只提到“香爐峰的雪”,清少納言就能迅速領會到定子所要表達的內容及用意,并迅速用實際行動表達出來對定子話語的回應。
    此外,還有許多對白詩的精妙化用。如在第71段《草庵》中,頭中將因聽到一些關于清少納言不好的虛言對清少納言有些誤解,并說了許多不好的話語。后來在一次文學集會之上,頭中將為求和便差人給清少納言送來一封信,邀她回信,信中寫道:“蘭省花時錦帳下”。清少納言知道下半句應對:“廬山夜雨草庵中”,卻用爐火里燒的碳在旁邊寫道:“草庵訪問有誰人”。通過這一巧妙的回復使得清少納言得到了頭中將和參與聚會人們的賞識,同時也消除了彼此之間的誤解。清少納言巧妙地化用了這句詩,達到了一語雙關的效果。這句詩是白居易在感慨自己的朋友們都在京城任職大放異彩之時,自己卻獨自在廬山的草庵中聽著下雨的聲音無人問津的寂寥景象。作者用這句詩既回答了頭中將差人送來信中的問題,同時也表達出自己的委屈與悲傷之感,同樣也有自嘲的意味在其中。即被頭中將所憎惡不相往來,大家都知道這事,還有誰會來我這草庵之中與我往來交游呢?
    還有書中第81段《彈琵琶》中在描述彈琵琶的中宮定子時說道:“到走散的時候格子窗還沒有放下,燈臺卻已拿了出來,其時門也沒有關,屋子里邊兒就整個可以看見,從中可以看出中宮的姿態:抱著琵琶,穿著紅色的上袿,說不盡的好看,里面又襯著許多件經過砧打或是板貼的衣服,黑色的很有光澤的琵琶,遮在衣袖底下的情形非常美麗。從琵琶的邊里現出雪白的前額,看得見一點,真是無可比方的
    艷美,我對坐在旁邊的一個女官說道:‘從前人說的那個半遮面的女人,恐怕實在還
    沒有這樣的美麗吧。況且那人也只是平人罷了。’”②這段文字化用的是白居易《琵琶
    行》中的“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白居易在《琵琶行》中用了大量的
     
     
    ①清少納言(日).枕草子[M].譯林出版社,2011,445.
    ②清少納言(日).枕草子[M].譯林出版社,2011,165.
     
     
     
    筆墨全方位描寫琵琶女,有外貌穿著,有琴聲技藝,有生平遭遇等,這句詩是用以描寫琵琶女外貌的。作者通過對其的化用來形容并襯托出中宮定子的美麗。
    再如書中第85段《愕然的事》中說道:“愕然的事是,磨著裝飾用的釵子,卻
    碰著什么而折斷了。”①這一段主要講的是人生中的一些不如意與不幸之事?;玫?/div>
    是白居易《井底引銀瓶》一詩中的“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在石頭上磨玉
    簪,在快成之時卻從中央折斷了,可見作者之無奈與感傷。白居易的整首詩寫的主要是一位單純多情的女子,追求愛情大膽,卻最終遭遇不幸,被愛人拋棄的悲傷結局。而本段中則將其用來表示人生中的各種意外的不幸經歷,可見清少納言對白詩已經具有深刻的理解以及自己獨到的見解,并將其靈活用于自己的隨筆之中抒發情感。
    在161段《兵衛藏人》中寫道:“在村上天皇的時代,有一天雪下得很大,堆積的很高,天皇叫把雪盛在銀盤里,上邊插了一枝梅花,恰好月亮非常明亮,便將這賜給名叫兵衛藏人的女官,說道:‘拿去作和歌吧,看你怎么說的’,兵衛就回答道:
    ‘雪月花時。’據說這很受得了稱贊。天皇說道:‘在這時節作什么歌是很平凡的。
    能夠適應時宜,說出很好的文句來,是很困難的事。’”②這一段引用的是白居易《寄
    殷協律》中的詩句:“琴詩酒友皆拋我,雪月花時最憶君。”表現的是白居易對友人的思念之情。而在此處,兵衛用“雪月花時”一句既符合了此情此景,又回答了天皇令其作和歌的要求,同時也顯現出其深厚的漢文底蘊,雖不是清少納言本人的話語,但可見當時文人對白詩的喜愛與熟悉程度之深。
    3.借用白詩意象
    清少納言對白詩的接受案例除了上文中提及的直接引用與化用外,還體現在清少納言借用了眾多白居易詩文中的意象,。如借用詩文中的意象作為其隨筆片段的題目,其中最典型的當屬上文提及的《枕草子》一書的題目便是借用白居易《秘省后廳》中“白頭老監枕書眠”一句。此外比較典型的例子還有95段《南秦雪》其借用了白居易《南秦雪》一文的題目,并且在段落內容中巧妙地化用了詩中“三時云冷多飛雪,二月山寒少有春”一句,對早春寒冷的天氣進行了描寫。在128段《牡丹一叢》中借用的是白居易《秋題牡丹叢》的題目以及其詩句“晚叢白露夕,衰葉涼
     
    ①清少納言(日).枕草子[M].譯林出版社,2011,171.
    ②清少納言(日).枕草子[M].譯林出版社,2011,310.
     
     
     
    風朝”中的意象。在147段《人間四月》借用的則是白居易《大林寺桃花》中“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一句中“人間四月”這一意象,以此與其時節相契合。241段第三則的《花心未開》借用了白居易《長相思·九月西風興》一文中“二月東風來,草拆花心開”一句中“花心開”這一意象并進行改動而創作出的。并且文中也巧妙化用了這一句話,中宮巧用此句詢問清少納言的“思君”之情。而清少納言則巧妙化用“思君秋夜長,一日魂九升”一句表現出對中宮的思念之情。在前文提及的第261段《香爐峰的雪》中不僅內容靈活巧妙地化用了白居易的《香爐峰下新卜山居》一文,其題目更是源于此詩。此外還有第70段的《琵琶聲?!芬昧恕杜眯小分?ldquo;琵琶聲停欲語遲”依據,第71段《草庵》引用了《廬山草堂夜雨獨宿寄友》中的:“廬山雨夜草庵中”一句中的意象。除了這些段落題目對白詩內容和意象的借用外,在書中內容的字里行間之中也有對白詩意象的借用。由于篇幅緣故在此不作一一贅述。
    4.4《枕草子》對白詩的接受特點
    通過上文對《枕草子》中白詩接受情況的分析可以發現清少納言對白詩的接受有如下兩大特點:
    《琵琶行》是清少納言引用次數最多的一篇詩文作品,僅這一首詩在文中就引用了多達6次。同時在閱讀《枕草子》一書的過程中可以充分感受到清少納言對于
    《琵琶行》這首詩文已經爛熟于心,可以在其寫作時靈活熟練地將詩中的內容及所要表達的情感運用在自己的文章中。
    閑適感傷詩是清少納言援引的主要詩歌類型。因為清少納言這部隨筆作品主要是圍繞著樹木花草,四季更替,人際往來以及人生感悟等方面進行描繪的。這與白居易的閑適詩與感傷詩中表達的意境相符合,故為作者所鐘愛。同時通過對《枕草子》的閱讀可以發現書中對白居易詩中的“風”、“雪”、“月”、“花”等自然景物為代表的意象借用較多,其中尤以“梅”這一意象借用的最多,多達30余處。
    4.5本章小結
    從上述有關《枕草子》對白詩的接受分析中可以發現,清少納言是一個文學修養豐富且漢學底蘊深厚的作家。其《枕草子》一文中大量引用了漢文典籍以及日本典籍中的內容及意象,同時從寫作方法到審美情趣方面都受到了中國文學及文化,
     
     
     
    尤其是白居易詩歌多方面潛移默化的影響。清少納言對這些文學作品的接受并未僅僅停留在效仿和借鑒的層面,丟失自己的主題創作意識,而是在熟悉的基礎上形成對白詩自己的理解并在寫作中實現具有個人特色的創新。
     
     
    第五章平安時期“白居易現象”對中國詩歌海外推廣啟示
    中國文化對日本的影響可謂是自上古時期開始并貫穿日本文化始終的,從文字到制度再到風俗,日本文化的方方面面都體現著中國文化的縮影。而要說漢風文化的鼎盛之時,當屬奈良與平安時期。這一時期中國社會正處于隋唐盛世,使得周邊國家紛紛赴隋及赴唐學習。日本這一亟待發展的鄰國也不例外,為了振興大和民族,提升國家的綜合國力,日本開始大批派遣使者和留學生全面學習中國的制度及文化,并將優秀的典籍與制度帶回日本,為日本社會、經濟與文化的發展帶來了寶貴的經驗與資源。尤其是在文學方面,除了經典儒家典籍外,中國的文學作品和理論也被帶回日本,尤其是在白居易詩文傳入日本之后,成為了繼《文選》之后日本漢文學學習與創作的范本。更使得日本文壇興起了歷經400年久盛不衰的“白居易現象”,成為日本古代文學發展史中的重要階段。然而縱觀中國唐宋文壇,名家不占少數,其詩文及成就均不遜色于白居易,尤其是與其同時代被后世稱為“詩仙”與“詩史”的李、杜二人,更是唐代詩歌之典范。而白居易的詩文卻能超越二人廣泛傳播到大洋彼岸的日本,為皇室與貴族及官吏所追捧,并對日本文學的發展產生如此重大的影響,其原因與具體表現在前文已有詳細闡述。在如今漢語國際推廣的大浪潮中,作為一名漢語教師,如何能夠透過這風靡長達四個世紀之久的“白居易現象”為中國詩歌海外推廣提出一些具有建設意義的啟示,是本章討論的重點內容。
    1.建立和諧穩定的社會環境與外交環境
    首先,和諧穩定的社會環境有利于文化的發展與繁榮。正如第二章所提及,平安時期對應的是中國的隋唐時期,這一時期中國結束了魏晉南北朝以來的戰亂局面建立了相對穩定的統一政權。尤其是在唐朝年間,國內的大一統局面使得中國的政治、經濟、文化得到飛速發展。同樣日本在這一時期正處于大化改新之后相對穩定且統一的時期,故統治者也將其重心放在發展本國的社會制度及文化之上,這就為日本大批派遣遣隋使與遣唐使奠定了很好的社會基礎。
    其次,友好的外交環境與開放包容的政策是彼此往來學習的保證。這一時期唐朝與周邊國家尤其是日本和百濟,都建立了相對友好的外交關系,并且唐朝的統治者始終以“海納百川,兼容并蓄”的開放態度吸引并接納著各國來華的使者與學者。此外,唐朝制訂了一系列開放包容的對外政策,并且盡最大努力為來華的日本使者
     
     
     
    和僧侶提供相應的幫助,對那些優秀的外來人才,唐朝的統治者更是毫不吝嗇地將中國的官職授予這些遣唐使者。這一系列的舉措都使得日本使者在訪唐期間能更好地與唐朝社會相融合,與唐朝的文人墨客進行往來交游,促進其對中國文化的學習。由此可見,開放自由的文化環境是漢語國際推廣的關鍵一環。
    2.增強國家綜合國力及文化吸引力
    唐朝強大的綜合國力及國際地位是吸引學習者的前提。隋唐時期優秀的社會制度、強大的經濟實力、先進的科學生產技術以及繁榮富足的百姓生活,使得唐朝一度形成“萬國來朝”的局面,吸引著周邊各國紛紛來華學習,日本這一亟待發展的鄰國也不例外。而在這些來華使者學習制度與技術的同時,也將唐朝優秀的中國文化帶回日本,唐詩作為唐朝文化的精髓,被歸國的遣唐使者與僧侶帶回日本,促進了中國文化的海外傳播??梢?,提升我國的綜合國力及國際地位是推廣中國優秀文化的前提。
    其次,提升自身的文化軟實力,樹立文化自信亦是吸引學習者的關鍵。在經歷了前朝的文化積淀后,唐朝的詩歌、詞賦及傳奇等文學形式有了長足的進步。百花齊放,豐富多樣的文學成就使得唐王朝的文化得以繁榮。其中唐詩作為這一時期文學的重要代表,因其短小精悍,富有韻律的特點,成為遣唐使者和僧侶收集與攜帶的重要內容,故得以傳播到日本,為日本貴族與文人學習模仿。因此,要鼓勵和發展我國的優秀文化,打造能作為中國文化名片的文化內容。詩歌作文中國文學作品及中國文化的典型代表,因其篇幅短小,韻律優美,十分適合作為中國文化的媒介推廣出去。
    3.善于發掘多元化的傳播媒介
    隨著國家之間交流日益密切,傳播方式的演變與發展受到人們的廣泛關注。隨著科技的發展進步,形式豐富且多樣的傳播媒介應運而生,為跨文化傳播注入了新力量。這些豐富多樣的傳播形式不僅可以擴大文化傳播的深度與廣度,還超越了時間與空間的限制,使得世界各國的優秀文化都能得以傳播與發展。因此我們需要發掘更加多元化的傳播媒介,這樣一來就可以有效地促進并提升中國文化的跨文化傳播的能力和效果。
    首先,要在充分運用好傳統媒介的同時,促進傳統媒介的革新,以帶動詩歌的
     
     
     
    海外推廣???、電視、廣播作為傳統的傳播媒介,仍然是文化傳播與推廣的重要支柱。尤其是刊物,作為從古至今文化的重要載體,在文化傳播歷史中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例如在唐朝時期最重要的傳播媒介便是通過抄寫文集,將其帶到海外以傳播與學習中國優秀的文學作品。到了近代,隨著科技的發展,人們擁有了廣播與電視等新的傳播媒介,并且逐步與刊物一起成為傳播的重要媒介。因此,在當今漢語國際推廣的過程中我們要充分利用這些媒介。因為在傳播過程中,多渠道的傳播作用總是大于單渠道的傳播,且多渠道的傳播可以充分調動各感官的作用以達到更好的傳播效果。如在出版一些漢文書籍時在文字方面可以利用雙語對照的方式編排作品,以供目的國讀者更好地閱讀與理解。此外在發表刊物時可以結合受眾的特點,如在給年齡較小的學習者在課本中畫一些幫助理解的插圖,使得閱讀不再只是黑白的文字,同樣也是有色彩斑斕的圖畫,可以促進他們更好地理解文章。此外,拍攝一些有關中國文學的影視作品,如大火的《妖貓傳》其中涉及到了許多唐代的文化現象以及許多優美的詩句。這些都能使得觀眾在享受豐富的故事情節時了解到中國的文化內容。還可以創作一些有關于詩歌的歌曲,使得詩歌更加富有韻律,更能吸引受眾。并且中國的詩歌自其產生之初就是和著音樂的文學,通過吟唱詩歌不僅可以將詩歌推廣出去,更是將中國文化的相關背景知識展現給大眾,讓人們對詩歌有更加深入的了解。此外,為了積極地走出去與國際接軌,提升其傳播的廣度,我們還可以利用好這些傳統主流媒介,如開設國際專欄與國際頻道供海外的漢語愛好者了解學習中文和中國的文學。
    其次,要充分發揮新興媒介的優勢作用。作為新興媒介的代表,互聯網因其傳播速度快、成本低、范圍廣、內容形象生動等特征,具有傳統媒介無可比擬的優勢。因此在跨文化傳播的過程當中我們要充分發揮它的優勢,打破傳統意義上時間與空間的限制,以最快、最廣泛的形式,將中國的詩歌傳播到世界的各個角落,以提升詩歌的傳播效率及效果。比如,當前逐漸出現了各種有關傳播中國文化的網站,如國家漢辦創建的網絡孔子學院,為世界各地的漢語學習者提供了內容豐富多樣的免費漢語學習資源,如漢語教材,精品漢語課堂,HSK考試相關資料以及中國傳統文化知識等,在這些內容當中就包含許多廣為傳頌的詩歌。這樣新穎快捷的傳播形式在很大程度上拓展了中國文化的傳播范圍,吸引了許多因地域阻隔不能來華親自體驗并學習的漢語學習者和中國文化的愛好者。在疫情的大背景下,孔子學院和一些
     
     
     
    大型的正規漢語培訓機構相繼推出了一系列漢語在線課堂,用以幫助遠在國外的漢語學習者學習中文,了解中國的文化。但是這些資源不論是在數量還是在內容上都比較有限,所以還需要漢語教學機構和漢語教師去積極開發擴展。同時,我們也應意識到網絡是把“雙刃劍”,它在協助傳播中國文化的同時,也造成了很多負面影響,將我國文化中的精華與糟粕一起展現在世界面前。因此,在充分發揮網絡這一新興
    媒介優勢同時,也要注意傳播內容的選擇。要篩選出真正能夠代表中國文化的內容進行推廣。同時也要完善相關的法律法規,規范網絡的運行。除了網絡之外,近些年興起的新媒體平臺也是漢語國際推廣的重要方式。如推廣微信小程序和公眾號、研發一些專門學習漢語的App、在近些年十分流行的抖音短視頻以及嗶哩嗶哩上錄制簡短的教學視頻等都是將傳統媒體與新媒體相結合的舉措,以共同推動漢語國際推廣事業的發展。詩歌的推廣與傳播也可以借鑒這些優秀的推廣案例,如在這些平臺上通過誦讀詩歌,或者通過錄制短視頻和短劇的方式去講述詩歌背后的文化內容和故事。亦或是將整首詩制作成動畫視頻,使得這些看似晦澀難懂的中文詩歌變得形象生動起來。
    4.培養漢語推廣的專業人才
    在古代尤其是中日交流最為密切的隋唐時期,中國文化的傳播者主要是赴日的儒士及來華的遣唐使、留學僧以及留學生等官方人員,其中尤以遣唐的日本使者與僧侶為重要推動者。而這些赴唐使者之所以可以成為中日交流的重要傳播者其原因有三。第一,他們本身都是具有一定文化素質的知識階層,許多人更是在赴唐之前就有一定的漢語基礎,因此在理解和學習漢語及中國的制度與文化時,速度會相對較快,并在廣度與深度上也有所拓展,所以學到的內容也就更加豐富多樣。第二,他們的赴唐之行都有各自明確的分工和目的——遣唐使者要盡可能多地學習隋唐先進的制度及社會文化,遣唐學者要積極收集并學習唐代的文學作品及文學理論。遣唐僧侶則是要將中國的佛法帶回日本。他們充分的學習動機與明確的學習目的都使得中國的語言、文化及制度得以全面地傳播到海外。第三,這些遣唐人員其本身社會地位較高,屬于當時平安時期的貴族與官僚階級,因此具有相當重要的社會影響力,這就使得他們帶回的先進制度與文化能為大眾所接受,并在日本傳播開來。同時,作為日本的統治階層,他們深知當時日本社會所需,以及日本貴族與知識階層所好,因此在選擇學習與傳播的內容時會更具有針對性,使得中國的典章制度以及
     
     
     
    文學作品和理論得以順利傳授到日本,并為其所接受。
    由此可見,在如今漢語國際推廣的大背景下,培養具有一定漢語基礎以及漢語專業知識的專業型人才尤為重要。首先,我們要加強對國內漢語教師團隊的培養。不僅要重視其語言與教學能力的培養,也要注重對其跨文化交際能力的培養,同時也要加強對其文學功底的培養,如學習古典的詩文作品以及一些重要的文學理論。因為文學作品是漢語及中國文化的重要載體,在對外漢語教學中,經常通過一些文學作品向海外的漢語學習者講授中文。詩歌作為文學作品中篇幅較短,語言較為簡單并具有較強韻律的文學作品是很好漢語學習素材,因此積累一定的詩歌作品作為教學的內容可以幫助漢語教師更好地進行語言與文化教學。此外,促進漢語教師本土化的培養也尤為重要。正如上文所述,隋唐時期日本遣唐使是漢語及中國文化在日傳播的重要力量。所以培養一批具有較高漢語水平的本土教師也是促進漢語國際推廣的重要一環。因為本土教師更能了解當地學習者的所需與所想,使推廣工作更加順利地進行。
    5.遵循漢語國際推廣尤其是文化推廣的原則
    在漢語國際推廣的過程中,除了推廣漢語這一語言要素外,更多是將中國的優秀文化推廣到海外。而文化推廣的過程也是樹立國家形象的過程,因此在推廣的過程當中要注意內容的選擇,并遵守一定的文化推廣原則。
    第一,文化的推廣要為語言教學服務,并與語言教學的階段相適應,遵循循序漸進的原則。這是由本學科的性質所決定的。因此在選擇推廣的文學作品時要關注學習者的漢語基礎以及認知能力。目前對外漢語教學所面對的群體大多都處于初級階段,所以選擇的文學作品以及其中所要表達的文化內涵不宜過于深刻,語言應當
    淺顯易懂,白居易的詩文作品因其語言通俗易懂,主題貼近生活,符合這一要求,故可從中篩選一些簡單的詩文加入到漢語教學當中。
    第二,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中國文化體系龐雜,其中不乏有一些消極的糟粕文化,因此在推廣中國文化時要注意區分,要清楚地認識到,我們所要展現的并不是全部的中國文化,而是中國五千年文明中優秀的文化,要向世界展示一個積極的中國形象。所以在選擇文學作品時要盡量避免選擇一些具有諷刺意味的文學作品,多選擇一些展現積極文化的作品。
    第三,要有針對性,不同的文化對中國文化的認知情況不同,在進行跨文化的
     
     
     
    海外推廣時要注意進行文化對比,以選擇適合目的國的語言與文化內容,不能千篇一律。這與當前漢語教材國別化這一發展趨勢相契合。編撰適合于不同目的國的漢語教材,這就要求我們要積極同國外學者加強溝通與聯系,因為他們對其國家文化的了解和學習者的需求與習慣更為清楚。比如在向日本推廣中國詩歌時要選擇與日本文化相契合的詩歌內容,即與日本“物哀”文化相契合的詠物抒懷詩更能為大眾所接受。
    第四,要傳播具有代表性的主流文化。文化分為主流文化及亞文化,而主流文化指的是能夠展現中國廣袤大地之上的共通文化。而亞文化則代表的是部分地區或部分中國人特有的文化,不足以代表中國的形象,因此作為海外推廣的文化一定是能代表中國社會的主流文化。中國的文學作品形式及內容豐富多樣,我們要從中挑選一些能夠充當中國名片的作品,如中國的唐詩已經成為代表中國文學的名片傳播海外,在一些重要的交往中都可以見其身影。如在疫情期間中日兩國互捐的醫療物資之上,都印有一些詩句以體現中日兩國悠久的交往歷史以及友好的外交關系。
    第五,要推廣有素質的中國人身上體現的文化。一個國家的文化最直接地體現在公民的言談舉止中。然而公民的學識修養卻各有不同,因此,我們要有所篩選,推廣那些在有素質的中國人身上所體現的文化。如在隋唐時期我們推廣的文學作品當中體現的文化多是中國文人身上“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家國情懷。而
    在當今社會,我們所要推廣的也是在優秀人物身上所體現的中國文化。因此,要善于發掘“文化榜樣”。
    第六,推廣能夠展現當代中國風貌的文化。中華文化上下五千年,具有悠久的歷史。但同時文化也是在不斷演進的,不是所有的文化都仍適于中國目前的發展與形象。因此在傳播時,我們應有選擇地向外推廣最能體現當代中國精神風貌的文化,向世界展示一個與時俱進的中國。例如,唐朝向外推廣的文化是可以代表唐代盛世的文化,如先進的科學技術與社會制度,以及能代表唐代文學成就的唐詩等。這就要求我們要利用好經典的文學作品,并將其與時代的要求結合起來。
    6.重視教學內容的因地制宜與因材施教
    首先是因地制宜,即推廣目的國家喜聞樂見的文化內容。在漢語推廣的過程中,提升文化吸引力,是促進中國文化海外推廣的關鍵。通過上文對日本“白居易現象”的分析可以得出的經驗是要重視文化傳播內容的本土化,即在充分了解推廣國家的
     
     
     
    文化背景以及偏好的基礎上,選擇與其相適應的中國文化內容進行傳播。如日本文化中所體現的追求自然,感嘆自然的“物哀”文化便是漢語在日推廣的一個切入點。
    白居易個人的禪道思想,以及其詩文中對自然的描摹與感嘆都是日本民族所鐘愛與追捧的內容,這就使得白居易的詩歌得以在日本廣為流傳并受到日本文人爭相學習與模仿。同時通過學習白居易的詩文不僅讓日本文人了解到了中國的文化,更是對日本的漢文學產生了深遠影響。如今我們仍然可以利用好詩歌這一中國的文化名片,將龐大詩歌體系中的一部分結合目的國的文化偏好推廣出去,成為漢語國際推廣過程中的重要一環。因此在面對當今多元化的世界文化及各民族之間思維方式的差異時,我們要善于發現兩者之間的連接與相似之處,因地制宜地選擇適合目的國家的文化,使學習者能更好地理解這些文學作品,從而推廣在這些詩文中所體現的中國文化,使得推廣工作事半功倍。
    然后是因材施教,由于漢語國際推廣的受眾廣泛,其年齡、知識水平及認知水平等方面都存在著明顯差異,因此在運用詩歌進行教學時要注意區分教學對象。如
    對于幼小階段的學習者,要多教授篇幅短小、詞匯簡單且內容形象生動的詩歌,充分調動其感官與動作。而針對有一定基礎的成人學習者,則可以擴大篇幅,選擇如《長恨歌》、《琵琶行》等具有故事性的詩歌,調動其學習的熱情。如果針對的是一些專門學習漢語,從事文學創作和學術研究的漢語學習者,可以選擇一些辭藻華麗,格式韻律具有鮮明特征的詩歌幫助其學習相關的語言及文學理論。
     
     
     
    結語
    隨著國際經濟、政治及文化的交流日益頻繁,中國的世界影響力不斷增強。在這一進程中,講好中國故事,向世界展現中國的文明風貌,不僅可以促進國外民眾對中國的了解,也是樹立積極國家形象的關鍵一環。讓世界不僅知道有“舌尖上的中國”更有“開放的中國”和“文明的中國”。文學作品作為中國文化的載體是“中
    國故事”的重要組成部分,故引起學界的廣泛關注。唐詩作為其中的主要內容,因其龐大的數量、簡短的篇幅、淺顯的語言、生動的內容以及朗朗上口的韻律等優勢,得以在海外廣泛傳播開來,促進了漢語國際推廣事業的發展。
    但是以唐詩為代表的中國文學作品,其海外推廣之路并不總是一帆風順的。許
    多優秀的詩歌因受到目的國思維差異等方面的制約,無法在當地傳播開來,故被遺忘在角落,未能綻放其光彩。而白居易的詩歌卻能避免“坐冷板凳”的命運,在日本傳播了近千年,并對日本文學的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雖然這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中日兩國一衣帶水的文化與背景聯系,但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白居易作品及思想與日本民族的聯系。因此,探討白居易詩歌在日傳播情況及對日本文學的影響,對于挖掘中國經典文學的內在價值,促進中國文學的對外交流,傳播中國先進文化,樹立中國積極形象等方面具有重要現實意義,故本文主要從三個方面進行分析。
    第一部分是對白居易及其作品之所以可以超越同時期詩人廣泛傳播到日本的原因進行了探究,這一部分的分析是文本分析與推廣啟示的基礎。本文結合中日學界的相關研究并結合白居易詩作的特點及中日文化交流的背景大致將其總結歸納為5點。為后文文本的對比分析以及啟示提供了研究的基礎和方向。
    第二部分即日本平安對白居易的接受情況研究是本文的主體部分。既是對原因分析過后的具體闡述,又是為詩歌的海外推廣提供的具體案例的依據。通過第一章對平安時期中日交流背景和白居易文集盛行原因的分析,可以發現,這一時期日本文學對中國文學的接受已經從之前移植模仿時期逐步向“和魂漢才”階段轉變。為了對白居易在日接受情況有更為全面的了解,本文選取了三類文學形式中的四部典型代表作品,就其對白詩的接受情況進行文本的對比分析。通過分析,筆者對這一時期白詩的接受情況及特點有了大致的了解。第一,從數量上來看,韻文世界對白居易的接受案例是最多的,這是因為韻文世界是最早接受白詩影響的,并且學習接
     
     
     
    受的時間較長,前后期有明顯的變化。通過分析可以發現,這一時期對白居易的接受已不再局限于對詩句的引用和化用,更多體現在對題材、詩歌體例、詞匯、典故、意象以及注釋之上。尤其是菅原道真,其幾乎每部作品都有對白詩的接受痕跡。其次是物語文學,作為物語文學代表的《源氏物語》,其對白詩的接受多達185次。紫式部以其豐富的漢學修養將白居易的作品靈活的運用在其作品中。不僅有語言上的引用,更是將《長恨歌》中李楊二人的愛情故事作為整部作品的主線靈活地運用在三代人的愛情故事中。還創造性地引用了白居易作品中相當一部分的諷喻詩,用以表現在源氏政權下,日本統治的腐朽與黑暗。相對較少的是散文世界,首先這一文學形式的抒情性決定了其對白居易詩歌的接受會集中于閑適詩和感傷詩之上。同時,作為這一領域的代表作,《枕草子》在篇幅上較《源氏物語》來看更為簡短。全書共十二卷305則,但大部分都是較為簡短的隨筆。第二,從接受情況來看,這些作品對白詩的接受大致分為“由淺入深”的三個層次。有直接引用原句或部分句子的案例。有將原句通過作者的理解加以改變化用為自己語言進行創作的案例。也有借用白居易詩中詞匯、典故以及意象進行創作的案例。更有潤物細無聲地將白詩化用在文章內容之中的案例。通過對這些接受案例的具體分析,筆者發現,平安文壇對白居易的接受較奈良時期和平安初期已有較大的轉變和發展。此時期的平安文人已經開始有意識地將中國文學作品與本民族的文學特點和審美觀念相結合進行有選擇的引用。同時在引用上更多表現為不露痕跡的化用。在眾多文學形式中,漢詩作為漢文學的產物,其格式、韻律、內容、甚至是文字在奈良時期和平安初期帶有明顯“漢風”。但隨著平安文人主體意識的覺醒及“和魂漢才”的提出,漢詩逐步脫離了漢文化的特點,發展成為日本文學中獨特卻重要的形式。
    光有案例的分析還不能稱得上是一篇完整的論述,更要看到白居易在日本成功推廣帶來的借鑒意義。故在本文在最后一部分對這一內容進行了闡述。
    然而,本文的研究仍然存在一定的不足。就筆者個人而言,對于《白氏文集》和五部日本文學作品的研讀還有一定不足。因此,在文本對比分析時可能對其中一些隱晦深入的接受案例沒有關注到,故在統計和分析時或還存在一些遺漏之處。就參考資料而言,由于筆者收集到的國外資料有限,許多文獻資料只能從一些較為詳盡的綜述及翻譯作品中尋得,尤其是對日本白居易研究的前沿成果掌握的還不夠,所以對其研究現狀的分析中還有些許不足。就現實意義而言,從平安文學對白居易接受分析中得到的啟示,還有待在之后的對外漢語教學實踐中進行進一步檢驗,進而真正地為漢語教學和詩歌的域外傳播拓展新思路,提供切實的幫助。
    在之后的學習和研究過程中,筆者將會繼續在本文的基礎上進行更為全面且深入的研究。第一,多收集并學習國外最新的前沿成果,發現其中的創新點,為自己之后的研究拓展新思路。第二,繼續深入挖掘白居易在日傳播情況的變遷,從而把握中國文學海外傳播發展的規律。第三,通過對海外詩歌傳播情況的研究和分析,為國內中小學詩歌教學提供新的思路和方法,推動中國優秀古典文學的傳承與發展。
     
     
    參考文獻
     
     
     
    著作類:
    [1]白居易.白氏文集[M].中華書局,1979.
    [2]島田忠臣(日).田氏家集[M].東京,免誠社,1993,12.
    [3]黃愛民.中日文化交流史導論[M].光明日報出版社,2014.
    [4]紀貫之(日).古今和歌集[M].復旦大學出版社,1983.
    [5]雋雪艷.白居易與日本古代文學[M].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6]後藤昭雄(日).日本古代漢文學與中國文學[M].中華書局,2006.[7]李寅生.論唐代文化對日本文化的影響[M].巴蜀書社,2001.
    [8]馬歌東.日本漢詩溯源比較研究[M].商務印書館,2011.
    [9]茂呂美耶(日).平安日本[M].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
    [10]彭恩華.日本和歌史[M].學林出版社,1986.
    [11]清少納言著(日),周作人譯.枕草子[M].譯林出版社,2011.
    [12]肖瑞峰.中國古典詩歌在東瀛的衍生與流變研究[M].浙江大學出版社,2011.
    [13]中西進著(日).源氏物語與白樂天[M].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14]紫式部著(日),豐子愷譯.源氏物語[M].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
     
    期刊文獻:
    [1]白楊青.淺談白居易詩歌對《源氏物語》的影響[J].文學界(理論版),
    2010(09):22+26.
    [2]陳翀.新?!栋拙右讉鳌芳啊栋资衔募坟膮R考——以日本中世古文獻為中
    心[J].文學遺產,2010(06):9-19.
    [3]高文漢.道真文學與白居易詩歌[J].文史哲,2008(06):67-72.
    [4]高志忠.白居易與《源氏物語》[J].日本研究,1993(02):74-80+62.
    [5]郭潔梅.白居易與日本平安朝文學[J].文學遺產,1991(04):62-69.
    [6]黃仁生.論漢籍東傳日本及其回流[J].常德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2(06):37-41.
    [7]黃周.日本平安文學對白居易詩作的選擇[J].淮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
    學版),2016,37(06):63-67.
    [8]堅白.為什么白居易在日本備受推崇[J].文史博覽,2017(12):56.
    [9]金學智.白居易《琵琶行》中的音樂美——兼談白居易的音樂美學思想[J].學
    術月刊,1985(07):65-71+29.
    [10]李傳坤.試論白居易文學對《枕草子》的影響[J].外國文學研究,2006(05):135-142.
    [11]李傳坤.淺論白詩對日本平安朝女流文學的影響——以《枕草子》和《源氏物語》為例[J].時代文學(下半月),2015(05):225-227.
    [12]李丹,尚永亮.白居易百年研究述論[J].中州學刊,2006(03):216-221.[13]李光澤.《源氏物語》與《白氏文集》的比較研究芻議[J].芒種,2014(05):
    67-68.
    [14]李光澤.《源氏物語》在中國的研究綜述[J].內蒙古民族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35(03):42-45.
    [15]李麗娜.《土佐日記》受漢文學影響之考察[J].和田師范??茖W校學報,2014,33(01):111-114.
    [16]梁桂熟,楊喬君.白居易詩歌中道教思想對《源氏物語》的影響——以《長恨歌》為例[J].牡丹江大學學報,2017,26(02):20-22.
    [17]劉雋一.白居易諷喻詩在日本平安時期的傳播[J].世界文學評論,2011(01):258-260.
    [18]劉克敵.“雪月花時最思友”——漫談日本文學界的“白居易情結”[J].名
    作欣賞,2018(13):136-139.
    [19]劉戀.菅原道真對白居易詩歌自注的受容與創新[J].文教資料,2017(17):1-3.
    [20]劉小俊.古典和歌對白居易詩歌借鑒一例[J].日語學習與研究,2003(03):52-56.
    [21]劉妍.淺論日本平安時期的“白居易現象”[J].湖北函授大學學報,2016,29(23):185-186.
     
     
     
    [22]邱博.巧借他山石——日本平安文學對白居易感傷詩的承襲[J].齊齊哈爾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05):84-85.
    [23]尚永亮.日本漢學研究的幾個特點及其啟示意義[J].中州學刊,2005(05):193-195.
    [24]陶曷因.明月與朧月:中日詩歌的審美文化差異[J].東方叢刊,2008(02):
    60-73.
    [25]譚培培.談日本文學中的白居易情節[J].智庫時代,2019(09):140-141.
    [26]屠穎,丁晨蕾,劉辰昀.論菅原道真對白居易的受容[J].文教資料,2017(09):11-12+28.
    [27]王晉隆,張潔.唐詩在日本[J].社會科學輯刊,2000(06):127-129.
    [28]王雅楠.淺議白居易對日本平安文學的影響[J].職業時空,2010,6(07):138-139.
    [29]王洋.中國文學對日本平安時期物語文學的影響——以《竹取物語》《伊勢物語》為中心[J].北方論叢,2016(05):48-52.
    [30]王運熙.白居易詩歌的分類與傳播[J].鐵道師院學報,1998(06):37-38.
    [31]王兆鵬.20世紀海內外唐五代文學研究成果量的地域差異[J].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51(05):28-36.
    [32]文艷蓉.日本和歌理論對白居易的受容——以《古今和歌集序》與《文集百首》為例[J].中國文化研究,2017(04):172-180.
    [33]下定雅弘.戰后日本白居易研究概況[J].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1989(04):15-20.
    [34]下定雅弘.戰后日本白居易研究概況(續)[J].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1989(05):29-36.
    [35]肖瑞峰.白居易與日本平安朝詩壇[J].傳統文化與現代化,70-77.
    [36]肖瑞峰.且向東瀛探驪珠──日本漢詩三論[J].文學評論,15-24+110.
    [37]謝東芹.白居易詩歌對日本古典文學的影響[J].劍南文學(經典教苑),2011(08):74+76.
    [38]許虎一.《源氏物語》與白居易詩歌[J].延邊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83(02):51-59.
    [39]嚴紹璗.白居易文學在日本中古韻文史上的地位和意義[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4(02):86-96+61.
    [40]楊再明.淺談唐傳奇與日本平安時期物語文學產生的聯系與比較[J].外國文學研究,1995(04):70-73.
    [41]楊知國.李白和白居易對日本古代和歌與文學的影響[J].長春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05):90-93+104.
    [42]姚亞玲.白居易和日本平安朝文學[J].日語知識,2003(01):24-26.[43]袁荻涌.白居易作品在日本[J].唐都學刊,1996(03):39-42.
    [44]占才成.《土佐日記》的中國文學受容[J].牡丹江大學學報,2013,22(08):48-50+77.
    [45]臧運發.日本平安時代對中國文學的移植與創新[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2(01):80-83.
    [46]張安琪.日本平安時代對白居易詩歌的接受[J].湖北成人教育學院學報,2010,16(02):89-90.
    [47]張明銘.白居易詩歌在日本古典文學中的體現[J].文學教育(上),2018(12):54-55.
    [48]張楊,劉相軍.淺析白居易諷喻詩在《源氏物語》中的引用[J].江西教育學院學報,2011,32(04):122-125.
    [49]趙小柏.簡析日本平安時代女性文學及其成因[J].中央民族大學學報,2003(02):115-119.
    [50]趙仲明.日本平安時代漢文字與白樂天文學[J].佛學研究,1999(00):286-290.
     
    論文集:
    [1]津田潔.承和期前后與白氏文集[A]——白居易研究講座·第三卷·在日本的受容[C].東京,勉誠社,1993:38.
    [2]聶改鳳.二十世紀以來國內對日本白居易詩學的研究[A].中國文論中的“體”——古代文學理論研究(第四十六輯)[C].中國古代文學理論學會,2018:13.
    [3]邵明珍.日本學者論白居易的“兼濟”與“獨善”——以日本學者下定雅弘的《中唐文學研究論集》為中心[A].古典詩文的經緯——古代文學理論研究(第四十七輯)[C].中國古代文學理論學會,2018:15.
     
    學位論文:
    [1]常婷婷.大江千里的《句題和歌》對白居易詩歌的傳承與變容[D].吉林大學,2016.
    [2]陳瑾.從日本平安女性文學看白詩的受容特征[D].廣西大學,2018.
    [3]渡邊優子.《白氏文集》在日本平安時代的接受情況[D].浙江大學,2012.
    [4]傅怡.白居易及其詩歌對《源氏物語》的影響[D].華中師范大學,2006.
    [5]高建軍.比較白居易文學和《源氏物語》中的琵琶[D].山東大學,2017.
    [6]高曉旭.《新古今和歌集》中的“漢詩取”現象[D].北京外國語大學,2016.
    [7]李慧君.從“霞”看平安文學對中國文學的受容[D].大連外國語大學,2018.
    [8]潘怡良.日本平安朝時代白詩受容論稿[D].吉林大學,2009.
    [9]歐陽多根.白居易詩歌對《源氏物語》與《紅樓夢》的影響之比較[D].上海師范大學,2011.
    [10]權夏萍.20世紀20-40年代《源氏物語》在中國的傳播及接受研究—兼及建國初期錢稻孫譯本[D].華東師范大學,2019.
    [11]泉佑二.日本文學中的“長安”意象[D].陜西師范大學,2015.
    [12]沈婷婷.《源氏物語》與《長恨歌》的比較文學研究[D].福建師范大學,2010.[13]三浦由利子.《源氏物語》與中國文化[D].北京語言文化大學,2002.
    [14]陶文娟.菅原道真諷喻詩研究[D].青島大學,2016.
    [15]王佳.從日本對中國詩話受容看跨文化交流[D].山西大學,2017.
    [16]吳秀君.論《源氏物語》對白居易詩歌的接受[D].湖南師范大學,2017.[17]吳牧真.白居易及其詩歌對《枕草子》的影響[D].西安外國語大學,2011.[18]吳俊奕.白居易詩歌的海外傳播[D].西南大學,2016.
    [19]許潔.論日本學者的白居易閑適詩研究[D].華東師范大學,2017.
    [20]姚雨帆.從和泉式部和歌中看對白居易詩歌的受容[D].廣東外語外貿大學,2015.
    [21]楊冰滴.菅原道真的詩文創作[D].吉林大學,[22]易蘭.論《源氏物語》對白居易詩歌受容[D].
     

    聯系我們

    亚洲国产精品无码久久久久久曰久久久精品国产亚洲成人满18免费网站99久久综合狠狠综合久久最近高清影院免费观看国产亚洲美日韩AV中文字幕无码成人无码国产亚洲日韩国精品视频一区二区三区,欧美日韩在线一区二区国产欧美亚洲精品中文字幕无码专区国产日韩综合不卡免费观看国产精品国产精品国产专区不卡亚洲成a人片在线播放亚洲第一国产综合国产极品精品免费视频能看的福利中文字幕最新永久久久久综合九色合综,97精品国产高清自在线看超日韩精品无码视频免费专区国产一区麻豆剧传媒果冻精品91精品国产福利在线观看麻豆国产在线精品国自产在线91久久中文精品无码中文字幕国产高清在线a视频大全国产精品午夜福利精品国精品四产自在久国产无码一二三四区免费久久久久精品久久久久久亚洲偷窥日本一区欧美国产日韩精品国精品国产AV自在久国产国产精品va免费视频亚洲色一久久久综合网亚洲欧美高清一区二区三区99久久久久精品国产免费日韩一级一欧美一级国产国产成a人片在线观看视频99亚洲综合av一区二区,亚洲国产精品无码第一区无码久久久一区二区三区免费一卡2卡三卡4卡激情短篇少妇系列小说色偷偷亚洲第一综合网国产综合色产在线精品中文字幕亚洲综合小综合,国产精品成人啪精品视频免费网站84sex久久精品国产麻豆无码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免费暖暖免费麻花豆传媒剧